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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漠河后,沈挚花了一天的时间御剑到了安州。
虽说他已经辟谷多年, 但有时候看到一些比较惹眼的食物还是忍不住尝尝, 因此沈挚走在路上, 随手向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正要掏钱,才发觉身上一文没带。
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颇为遗憾地瞅了瞅手上的糖葫芦,在小贩鄙夷的目光中将它插了回去。沈挚侧过身,又将头上的斗笠压了压, 忽而听到身边有人道, “过几日, 仙门百家好像就要举行四方道会,而且今年道会的地点就在安州的沧凰山。”
“是啊, 不过除了办道会, 好像四景门和沧凰山还有一场联姻呢。沧凰山的大弟子同四景门的大师姐结为道侣, 真是双喜临门。”
“嘿, 要不是双喜临门, 沧凰山会发告示说一直到四方道会结束,安州所有客栈都让人免费吃喝吗?”
“哈哈哈, 真是排场。怪不得安州全城都张灯结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呢。”
他们聊的正欢,却又有一个人弱声道, “那四景门的大师姐……不是传言修了无情道吗?她怎么能和别人结道侣?”
这话一出口, 众人沉默了一下, 随后有人道, “那她既然和人订婚了,估计那传言就是假的了吧。”
其余人深以为然。
沈挚负手跟在他们身后,一边听一边想,江锦要成亲了?那他如果杀了林玄木,江锦岂不是还没嫁人就成了寡妇。可如果不杀,原青霜那个女人肯定对他和仙尊纠缠不休。
他还以为自己重出江湖对修真界来说是个多大的事,可现在看来,他们还在欢欢喜喜地准备四方道会,全然不把他这个死了又活了的百鬼剑仙当回事。
沈挚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李淮风怎么就突然要把江南鱼嫁给林玄木了?
他正思索着,脚步已经顺着香味下意识进了一家客栈。毕竟刚才聊天的那几个人说这些天客栈都供人白吃白喝,这便宜可是百年难遇,不占白不占。谁知他方走近客栈,竟看到个眼熟的青衣人影。
而客栈的伙计来迎客时,恰好见到他瞥了那人一眼,误以为他们很熟,此时客栈又正好没了空桌,他便将沈挚引到了那人对面坐着。
沈挚倒是无所谓,坐在他对面的柳三秋却微微皱眉,放下酒杯,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看向伙计。
小伙计被这一眼盯得有些发怵,忙不迭解释道,“客官,最近人多,您二位挤一挤您看行吗?”
柳三秋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喝酒。伙计便松了口气,问沈挚需要些什么。
沈挚笑道,“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吧,再来坛好酒。”
“好嘞,您稍等。”
待伙计走后,沈挚才将眼睛移到了柳三秋身上。
他之前失忆时没什么感觉,此刻却越看越觉得柳三秋有点眼熟。
柳三秋又喝下一杯酒,低声问,“看够了没?”
沈挚笑了笑,坦然道,“够了。”
“你认识我?”柳三秋盯着他白色的斗笠,似乎想穿过那层薄纱看到藏在里面的脸。
“不认识。”沈挚道,“不过我看兄台你来这客栈,只喝酒不吃菜,还是一个人喝闷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啊?”他刚说完,伙计便把酒和菜端来了。沈挚便吃了一筷子酥肉,又喝了口酒。
“不错,”他抿了抿唇上的酒液,赞道,“确实是好酒。”
柳三秋喝了许多,此刻面上已飞红霞,却并不搭理他的问话。
“我猜猜。”对于如何招人烦这件事,沈挚颇有心得,“是不是喜欢的姑娘要嫁人了,所以不开心?”
柳三秋依旧不回答。沈挚便安然自得地吃菜喝酒,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柳三秋呓语般地道,“她可以嫁人,嫁给谁都行,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沈挚手中的筷子一顿,再抬眼时,柳三秋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他怔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十年前的一个场景。十来岁的少年蹲在阶梯前哭的眼睛都肿了,让他将娘亲和奶奶还给自己。
然而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柳三秋眼中的那抹泪光便消失了,然后,他就看着柳三秋提着没喝完的一壶酒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沈挚盯着他的背影想道,柳三秋周围没有一个四景门的弟子,他莫不是一个人来的沧凰山?四景门弟子私自下山可是大忌。他嚼了嚼嘴里的花生米,下意识站起身跟了过去,然而还没走出客栈便看到一个人影朝柳三秋走来。沈挚立即躲了回去。
“师兄,我找了你一天,你怎么……”孟安抓住柳三秋的袖子,鼻尖嗅到了浓烈的酒味,于是皱了皱眉,“你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
柳三秋醉了后寡言少语,即便面对平日里最爱嘲讽的师弟也不说话了,他只是一把甩开孟安的手,继续往前走。
孟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了四景门的颜面,他强行扶着柳三秋到一处人少的巷子里站稳,冷冰冰地道,“这要是让师尊知道了,你必定被罚得……”顿了顿,他又道,“我们这次是奉了道尊的命来办正经事的,就算你再不乐意也不能这样放任自己。”
柳三秋闭上眼睛,用手肘揉了下额头,“你闭嘴。”
“我……”孟安刚要同往常那样驳回去,眼看着他这般颓丧,便也住口不说了。四景门里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柳三秋喜欢江南鱼。但是,江南鱼马上便要成亲了,他的这番心意注定没有结果。
纵然孟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觉得自己能理解柳三秋的心情。
他默默看了柳三秋一阵,喟叹道,“走吧,我带你去茶肆醒醒酒。”柳三秋这次没再抗拒他,任凭他牵着自己来到一处茶肆。
沈挚见他们从巷子里出来了,便偷偷跟在后头想看看这两个人要去哪儿。
他想着,既然孟安也来了,那就不是柳三秋私自下山了,一定是四景门派他们来的。两个门派之间缔结姻亲不是小事,肯定有许多杂事需要准备,看来这对师兄弟此次前来,就是要同沧凰山商定姻亲事宜的。
他跟着跟着,蓦然发现两人是要去茶肆喝茶。
等他们喝完茶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沈挚没那个耐心,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不过还没踏出几步,那茶肆里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茶盏跌落了。
他顿住脚步,挑了一下眉毛,又缓缓退了回去。
此时的茶肆里,老板娘正叫嚷着“赔钱”,孟安一边紧紧用手臂拦着柳三秋,一边连声道歉。柳三秋却对周围的一切动静恍若未闻,他那双淡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那一瞬,沈挚甚至感受到了杀气。
“呃,柳兄弟这是喝多了?”林玄木是来城中巡查的,碰巧路过茶肆,老板娘念及他之前除邪祟时救了自己一命,请他坐下来喝杯茶,谁知正好碰见孟安二人。他知道这两人是江南鱼的师弟,之前在百兵窟时也见过柳三秋,因此想着打声招呼,谁知柳三秋一见到他,忽然将茶杯朝他扔了过来。若非他躲避及时,只怕已经头破血流了。
“抱歉,他醉了的时候脾气不大好。”孟安觉察到柳三秋不大对劲后,干脆在他背后贴了个桎梏咒,以防他又做出什么伤害同道的事。贴完符咒后,他抬头道,“林师兄,你没事吧?”
“无妨。”林玄木拍了拍衣角处并不存在的灰,视线落到柳三秋脸上,见他已经平静下来,便道,“既是酒品不佳,下次便不要让他喝酒了。”
孟安沉默了一瞬,神色严肃地道,“下次,我会拦着他的。”
林玄木并不会同喝醉的人较真,他捏了捏手中剑鞘,道,“你们师姐还好吗?”
孟安对这人的感觉倒是不差,闻言沉声些,“师姐很好。但是她知道沈道衡还活着后,多次向道尊请求下山寻找沈道衡。”
林玄木皱了下眉头,“你们道尊没有同意吧?”
孟安用冷冰冰的语气道,“四方道会将至,道尊不会同意。”他说完,便转身架起柳三秋的胳膊要带他离开。林玄木看了看他,礼貌性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孟安摇了摇头,就这样带着柳三秋离开了。
沈挚就站在茶肆门前,路过他时,孟安显然没意识到这是谁,脚步顿都没顿。
十年了,江锦竟然还愿意找他,看来什么无情道果真子虚乌有,她不过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漠,内心却还是那个江锦。
沈挚恍惚了一瞬,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林玄木也从茶肆里出来了。他这才记起,自己来安州就是为了杀林玄木。
其实,除了杀林玄木,那卷轴上还有个奇怪的条件。委托人“柳禾”要他杀完人后,把林玄木的金丹也剜出来。
他同林玄木没什么深仇大怨,杀林玄木纯粹是为了赚钱,而且,林玄木马上要成为江锦的丈夫了,他更不能杀他。
沈挚眯着眼睛压了压斗笠,打算回漠河找原青霜换个任务,然而他刚刚转身,就再次顿住了脚步。
四方道会广邀仙门世家,到时候有那么多人聚集在沧凰山,如果他换了张脸,难道会有人认出他?之前在扬州他就听墨家兄弟说这次四方道会上有颇为珍奇的东西,他倒也想看看。
当然,这些理由都微不足道,最重要的是……
他想看江锦成亲的样子。
如果江锦过得好,他对江绮的愧疚或许能稍稍轻一些。
打定主意后,他便在安州找了家客栈歇脚,然后趴在二楼的窗户上观察那些来参加四方道会的仙门世家,看哪一个比较好混进去。最终,他看到了云间派的人。
所有仙门里当属云间派的衣服最为仙气,轻袍缓带,雪衣飘飘,外袍上系着好几条带有符纹的流缨。
这云间派的宗主当初同李淮风一起揭穿他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沈挚轻笑一声,待这些人进客栈歇息后,先是让小二叫了一个弟子上楼,随即一掌打晕了这名弟子,给他下了深眠咒,然后扒下他的衣服,又变作了他的模样。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缓缓下了楼,其余弟子并未察觉异样,都纷纷招呼他喝酒。
沈挚便同他们喝,他酒量少年时其实不怎么样,但在不周山那些日子已然练的不错,有几个弟子见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不由诧异道,“形也,你什么时候那么能喝酒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占了身份的这个人是不怎么能喝的,便也停了酒杯,佯装出醉醺醺的样子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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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我可以三卷写完这本……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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