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冰山王后
被秦军击败之后,义渠骇仅以身免,单骑逃回都城郁郅,收拢溃兵,偃旗息鼓。
经此一战,义渠人彻底被秦军吓破了胆。
右蠡侯屠畲一脸悲色地对义渠骇道:“大王,朐衍之战,我义渠折损八万人,丢失的兵革马匹不可计数,已无力再战。请大王修书一封,交予秦人,向秦人讲和吧!”
“讲和?战败的讲和就是乞降,就是臣服啊。”
义渠骇幽幽一叹,说道:“但是现如今,我义渠向秦国递上降表,再次臣服,秦王荡都不一定会接受的。”
下首的左蠡侯义渠洪沉声道:“大王,秦人若是不接受大王你的降表,咱们就跟秦军拼了!死战!”
“对!死战!”
“跟他们拼了!”
闻言,义渠骇苦笑道:“死战?现在咱们还有与秦人死战的实力吗?朐衍一战,几乎将咱们义渠的全部青壮都葬送了,精锐尽失,这个时候,只要秦人一鼓作气,攻下郁郅,灭我义渠国不是难事啊!”
“大王,这求和也不是,死战也不是,究竟如何对秦,还请你拿出一个对策啊!”屠畲叹气道。
义渠骇咬咬牙,说道:“秦欲灭我义渠,非是易事。他能灭得了义渠这个国家,但是能没得了义渠的人心吗?我这便向秦王荡献上降表,愿再次臣服于秦,若不准,我义渠当举国死战,战至最后一个人,留尽最后一滴血!”
“大王英明!”
其实,义渠骇有些丧气话没有说出来——若死战不成,义渠当西迁或者化军为民,待秦国大变,一举复国。
……
临晋。
话说那一日熊子丹与秦王荡告别之后,拿上百镒黄金,给自己的父亲风光大葬,而后果真信守承诺,赶到那个茶社与秦王荡相会。
得知秦王荡的真实身份后,熊子丹倍感惶恐,也为自己得遇明主而感到庆幸不已。
鉴于熊子丹未立寸功,秦王荡只能封他做了执戟都尉,无爵位,与任鄙一同充当自己的警卫工作。
明眼人都看得出,熊子丹、任鄙作为国君之近臣的存在,日后都将得到秦王荡的重用。诸如魏冉、白起、乌获等人都曾侍奉于秦王荡之驾下,都被他委以重任,成为了统领一军的大将,相信熊子丹亦是如此。
而这个时候,孟贲在路上听闻秦王荡就在临晋,遂寻至其落脚之处,即临晋的府衙。
据说是齐人孟贲求见,秦王荡有些哭笑不得,但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孟贲听闻秦王唯才是举,重武好战,其为求功名利禄,不远千里从齐国赶来投奔,不死乞白赖地想见他一面是不可能的。
秦王荡于是让熊子丹出去迎接。
“你……你不是熊子丹吗?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已经穿上一身崭新的盔甲,英武不凡的熊子丹,孟贲不禁大跌眼镜。
熊子丹耸了耸肩膀:“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见状,孟贲摩擦着拳头,义愤填膺地道:“你果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赵君子那么相信你,赐你百金,予你葬父,没想到你竟然投身秦军,不践行自己立下的承诺!真是枉为人子!今日,某就替你父亲和赵君子好好教训你!”
“且慢!”
看到孟贲这莽夫还真是要动粗,熊子丹不愿与他在这里大打出手,立马喝止。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壮士息怒。”熊子丹上前抱拳道:“你误会我了。赵君子,其实就是秦王!”
“什么?”孟贲一惊,旋即一拍自己的脑门,磋叹道:“唉!某早就应该想到的,秦王嬴姓赵氏,讳荡,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贵族!真王者也!”
熊子丹的嘴角一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孟贲,也能道出这种阿谀奉承之词。不知是事先做了功课,还是心有所感,油然而发的。
少顷,孟贲就被带到秦王荡的面前。
“草民孟贲,参见秦王!秦王万年!”孟贲不由分说就行了跪拜之礼。
孟贲此人,心性高傲,放荡不羁,若非秦王荡此前已经展露出自己的武力以及广阔的胸襟,他绝不可能对秦王荡这般心悦诚服,以至于行此大礼的。
秦王荡忙道:“孟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秦王,某怎敢与你称兄道弟?请秦王莫要折煞某了。”
对于孟贲的“识时务”,秦王荡心里十分诧异。
这厮看上去粗鄙,是一个莽汉,但没想到也懂一些进退之礼节,着实难得。
“孟壮士,请坐。”
秦王荡随后就请孟贲坐下,道:“孟壮士,你应该看过寡人的《求贤令》了吧?”
“是的。”
孟贲垂手道:“某在齐国时,便听闻秦王发布的求贤令。久闻秦王重武好战,天生神力,本以为是他人之谣传,非是实事,但以某所见,秦王当真大丈夫也,名不虚传!秦王之唯才是举,非文才,武才亦然。是故某千里迢迢自齐国赶来,盼望能在秦王驾下封妻荫子,求得功名!”
“大丈夫坦荡荡!”秦王荡含笑道:“孟壮士,对于你的这一点,寡人很是欣赏。你的神勇寡人已经知道了,你之材力,当不下于任鄙、乌获,不知道你想在秦国求得何等官职?”
“秦王明鉴。某是粗人,打小喜好舞枪弄棒,与人角力,文职无法担任,但是让某做一冲锋陷阵的猛将,应该还是可以的。”
“壮士甚有自知之明。”秦王荡微微颔首道:“孟壮士,你既然投到寡人的麾下,寡人是不会亏待你的。宿卫当中,本有一执戟都尉之空缺,但已经封予熊子丹。寡人欲将这执戟都尉之职务一分为二,熊子丹为执戟左都尉,壮士为执戟右都尉,秩比一千石,你看如何?”
“大王如此厚恩,草民……不,臣当誓死相报!”
“善!”
秦王荡又笑吟吟地看着熊子丹和孟贲,说道:“你们二位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今后是同僚了,还请冰释前嫌,一同为寡人效力才是。”
“谨遵王命!”
翌日,秦王荡便与魏王嗣签订了结盟的国书,相约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支援,一方有战,另一方也当出兵助战。
临晋之会结束后,秦王荡便踏上了返回咸阳的归途。
经过郑县的时候,秦王荡还在马车上打盹儿,这时任鄙就过来禀告,说是王后魏纾求见。
秦王荡十分诧异,自己这位冰山王后何以主动求见?上一回应该是惠文后的主意,后者费尽心机想撮合秦王荡、魏纾这一对,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惠文后在给秦王荡的酒里下了一些虎狼之药,欲让他和魏纾打开心结,成为一对实至名归的夫妻,百年好合。
但有的时候命运是捉弄人的。
若这事儿真的成了,魏纾又有心的话,秦王荡未尝不能消除心中的芥蒂,去接受曾“恶”于自己的魏纾,但后者似乎解不开自己的心结,憎恶男子碰触她的魏纾,打从心里根本无法接受秦王荡!
乃至于在秦王荡被下药之后,魏纾还找了自己的侍婢桃子服侍他。
这一点,就让秦王荡更加厌烦这个心理有问题的女人了!
“让她进来吧。”
“唯!”
不管怎么说,魏纾都是他的妻子,秦国的王后,就算秦王荡对她没有丝毫的爱意,也不会显得太过冷落她。
王后失宠,遭到国君冷遇而引起后宫失火还是次要的,倘若进而让秦魏两国之间的关系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这就让秦王荡难以接受了。
少顷,魏纾便进入马车里,与秦王荡对席而坐。
秦王荡自顾自的在那里沏茶,他一盏茶,魏纾一盏茶。而魏纾亦是低着头,红唇微微翕动着,欲言又止。
一时之间,二人都没有开腔,马车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得见外面军队开拔的杂音。
“有事,就说。”秦王荡打破了这种令人压抑的沉寂。
魏纾终于幽然一叹道:“大王,臣妾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何事?”
秦王荡的声音还是那般冷淡,惜字如金,似乎一点都不想理睬魏纾,让后者心中分外难过。
“大王,那一夜你不是临幸了桃子吗?臣妾想请……请你给她一个名分。”对于这事儿,魏纾着实是有些羞于启齿的,若非她真的将桃子当做亲姐妹看待,这事儿又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魏纾实在不愿这样低声下气地跟秦王荡说情。
“桃子?是你的那个贴身侍婢吗?”
“是的。”
“寡人知道了。依你看,给她一个怎样的名分较好?”
“良人可好?”
良人,属于秦国后宫当中的第四等,美人之后,八子之前,算是一个地位较高的妃嫔。
秦王荡摆了摆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
魏纾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秦王荡这般模样,不禁黯然神伤,终于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而看着魏纾离去的背影,秦王荡的心里亦是五味杂陈的,一阵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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