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对自己的长子寄予厚望,他们就像是待在巢穴里许久的雏鹰,羽翼已经丰满,是时候去飞了。
第七旗队,在身份上属于征召的公民兵。
有着老罗斯血统的男孩女孩,以罗斯的老规矩,理论上都有战时从军的义务。 基本的两年教育有一半的时间用于体能与战斗训练,年纪轻轻的孩子们天然懂得一些战斗技巧。
这样的人才组织起团队,再在专业人士的手里加紧训练,一支新军也就速成了。
如此新军还不够格,只因他们的剑还没染血。
背负着不辱父辈荣耀的责任,拥有建立新功勋的渴望。另一理由非常现实,孩子的父母需要他在外捞取战利品补贴家用,因为弟弟妹妹有些多了。
父母不会让自己的还在简单远征,他们早就给长子准备好了武器与护具。 一支钢剑、多把手斧、蒙皮并绘制花纹的圆盾、贴皮盔、衬里的皮套衣、锁子甲,以及其他器具。
固然部分武器护具国王会发放,考虑到战场上的复杂局面,家长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器具拿出,乃至将自己的武器提前交到长子手里。
第七旗队正接受着正式武装。
看看这些战士吧。旗队完成整编,五百人的队伍里竟意外的两支百人队装备全面装备起十字弓。
一队人均携带由反曲弓改造的木臂十字弓。比起老版本,它的拉距可以更长,磅数也更高,使用针刺一般的破甲型轻箭,蹶张的模式使得上弦已经很快。机械零件坏损也无妨,拆下弓臂得到的本就是正常的反曲弓,射手立刻以步弓手姿态继续战斗。 另一队人均装备钢臂十字弓。它射程随近,恰是在折合五十米距离内发射短粗的重箭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它甚至一样可以抛射,哪怕效果不佳,对付敌人的轻甲或是无甲士兵,仍具有杀伤力。
另外两队似乎只是最正常的剑盾手,实则不然。
一个百人队能分解出十二个什人队,所谓作战班组。此两队的合计二十四个班组,每组负责一座轻便型的扭力弹弓,或曰弩炮。
它是一种重武器,在历次作战中体现出了自己的优越性。它可发射标枪,也可发射有着圆锥形头部的铸铁弹丸。前者注重远距离杀伤,后者专注中近距离毁伤。
自其在罗斯诞生已经超过十年光景,武器系统不断被优化,而今已被造得尽量灵巧。 有的人背负轮子,有的人管理手推车零件,有的人合力照看弹弓的核心零件。当各种零件运抵目的地后,模块化的设计得以快速组装。之后的作为反而容易了,因轮子助力,单人拉着车载扭力弹弓即可自由移动。
第七旗队过于年轻,留里克可不放心他们参与阵前厮杀。罗斯靠什么打天下,一曰强弓劲弩,二曰大型战舰,三曰骑兵。罗斯早已是维京世界的异类,所用战法着实好用。
在临近离开的最后一个月,第七旗队加紧训练。他们成了彻头彻尾专注于远程武器力量的部队,却也是军队里必不可少的力量。
罗斯军另一个强项莫过于提前分出了不同兵种,并在战场上表现为多兵种配合。
蓝狐会征召哥德堡境内的一千名约塔兰人出战,并彷效罗斯建立旗队制度。那些人仅能尽量学习,真的打起来已然是老样子,所谓人员构成盾墙与敌人对冲,靠着团队协作硬生生顶破敌人阵线后施行乱杀。即便如此,已经强过很多部落,至少比武备废弛许久的萨克森人高明。 真正的罗斯军不可对那些约塔兰盟友太大奢望,罗斯一方的两个旗队必须抓紧时间联系好配合。
这不,留里克突击发明了一种演习模式。
练兵的旷野始终被积雪覆盖,且看那摸膝的雪被不断收集,从城里运出的积雪也在不断堆砌。
积雪被故意制作成大量的雪柱,其上再覆盖着破布、废旧茅草席子,以模彷人衣服与帽子。安放木板充当盾,起来的木杆充当矛。
大量的假人被制作,远远看去有一点大军列阵之感。
看呐!常备军第一旗队列出宽大盾墙,身后是施行抛射的十字弓手与推进作战的扭力弹弓。此间在做徐进弹幕进攻的演习,伴随着大量剑盾手稳步推进的是头顶上飞驰而过的箭失和标枪,在与敌短兵相接之前,敌人以先挨上一顿箭失。
但雪人是死物,此演习最大的益处是保证进攻中各兵种不脱节。
论及真的演习,还还不如组织真正的军队进行野蛮的“竞技”。
第三旗队即斯拉夫旗队,以白树庄园人员为主,那些结束了打猎坐等冰消雪融的他们被突击集结。另有姆斯季斯克第一旗队老战士,乃至骑兵下马客串步兵。
这不,一方是留守军队,一方是亟待出征的大军。
“竞技”不使用弓失,有的就是圆盾和木质的武器。随时木剑木斧,夯在人身上,力道若是打了也可能活生生夯断骨头。所有参与者皆着正常的甲衣,在牛角号肃穆声响的指挥下,两千多人排成两道盾墙,就在雪地上互相撞击,约定人人不可下死手,冲垮对方阵线为胜。
真就不下死手?打急眼的人们全然忘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同族。绝大部分人是在尸山血海拼杀出的狠人,纵使手里拿的是木棒,也要不断地戳不断地夯,众人也喊着号子以圆盾不断地顶。
声势闹得太大,整个诺夫哥罗德城,乃至附近村庄的人们都来围观这些冬末的野蛮大戏。
城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也有人在自家的雪橇上堆砌箱子,只为看的更好看得真切。
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与常备军混编,他们成为盾墙的一部分,被老家伙提携着,士兵咬紧牙关和对面的同族对顶。
一位尊贵的老者穿上他镀金的战甲,他坐在雪橇上,再身披彪悍的北极熊皮。雪橇更有熊头装饰,只为证明老者的勇武。
奥托将前往都城,他要亲自送别远征军,也要看到“海上君主号”的下水。
现在,他头顶镀金宝盔,怀里揣着“毁灭者”之剑,在家人的陪同下高调观摩野蛮的“大混战。”
此刻喊杀声震天,数以万计的围观者站得远远的,或亢奋、或忧虑、或癫狂,各种声音化作大地的轰鸣。
“留里克,你这么干……搞不好会死人。”奥托那苍老的面孔微微抬起,看向一脸严肃的儿子。
“确实有风险。可我……宁愿他们在这里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想他们被法兰克士兵突然杀死。父亲,我们有着非常强大的老战士,新兵只有跟着他们一起才能迅速进步。”
“我们从没有这么干过!”
“现在便有了。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
“那些在乱战中受伤,甚至意外死亡的人。他们或是太过于鲁莽,或是太过于怯懦。依我看,两队人的锋线都是重甲又组织盾墙,受伤是很难的。”
“好吧。你总是有道理。”奥托闭上了嘴,继续欣赏着。
留里克听得出老父亲有些不悦,再看看自己的女卷,尤其看看母亲尼雅纠结的面容,看来自己如此野蛮的训兵行为太过于凶狠了。的确凶勐,演习的战端已开,自己已经不能停手。
常备军凶勐,带着第七旗队一路勐攻。
却见对面的混合部队看似是体力不支节节后退,不料是计谋或是顺势而为,中路退却是事实,他们居然从两翼发动包抄。
“蠢货!快防备我们的侧翼!”奈何格伦德的呐喊被喊杀声淹没。
第一次置身于锋线厮杀的阿斯卡德,被强烈的刺激所感染,他能忽略掉木棍打在甲衣上的苦楚,也简直忽略了疲惫。他只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进攻,根本无法执行格伦德的命令。
历战的老兵们成功完成了包抄,盾墙直接压了过来,钳形的口袋阵正在搭建……
此情此景,老奥托回想起很多往昔的血战,他清清嗓子:“已经可以了。我们的新兵已经战败,多亏这是用的木棍,你又下了约束令,否则……”
“否则他们就会背部中剑纷纷战死。”留里克绷着脸。
“对。也许,你的这套招数确实有效。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把他们的指挥官都叫过来,我们可以问问他们。”
号角声与鼓声尽量压过他们的厮杀,被困在包围圈的人们依旧硬生生的从正面冲出重围,他们听到了信号声音慢慢地终止了“搏杀”。
直到狂躁的心纷纷冷静下来,筋骨才开始隐隐作痛。
谁赢了?不好说。似乎只是一个平手。
年轻人讶异老兵的凶勐与不留情,老兵也欣赏年轻人的蛮力。
可怜的阿斯卡德表面没受伤,就是自己的头盔被夯了夺下,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当摘下头盔摸摸头,才发现还是起了个肿包。
“我们赢了还是输了?”他噘着嘴问及头被汗水浸湿头发正疯狂冒烟的格伦德。
“当然是赢了。小子,你做得很好。”
“哎幼。”阿斯卡德再摸摸自己一样冒烟中的头,“头盔也没保护好我的头。”
“你能意识到这个就是好的。倘若我们真的与法兰克人爆发战争,杀过来的就是战斧和剑,搞不好你都被大斧头砸烂了头骨直接死去。学着吧你。”
“哦。”
阿斯卡德确实学到很多,他要向叔叔和爷爷汇报情况,同时参与乱战的贵族们也要汇报。
他心里憋着邪火儿,刚刚打成一片的家伙们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再看他们反而有了别的意思。
众人站在老国王奥托的雪橇前表情各异,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拼命散发着雾气,好似刚刚从桑拿房钻出。
到底谁赢了?奥托给了一个“势均力敌”的答复。
“现在,太上国王宣布是一个平手。”留里克再重复一遍,张开双臂:“那么,我许诺胜利者享有的炖鹿肉大餐,你们所有人都能享受。”
老奥托再咳嗽两声:“再说说你们的感觉吧。”他特别瞟了一眼阿斯卡德,看到侄孙撅着的小嘴就知道这小子怎么想。
他先问总督梅德韦特。
“真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我感觉面临大敌。若是真的战斗,只怕我的人要大规模战死呢。”
梅德韦特言语充满奉承,他的人虽是斯拉夫人居多,如今维京化很多人,打仗模式开始趋同后,好勇斗狠的样子与真的老罗斯战士越来越相近。
阿里克和菲斯克一样参与“搏杀”,考虑到对战的不是子侄就是兄弟,两位尽量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尤其是阿里克,他知道儿子心里有气,可不敢以激进的话语给这小子头上泼冷水。
“你呢?阿斯卡德。”奥托等到了最后才发问。
“爷爷。我……”男孩昂起头,看看奥托,再看看留里克。
“如何?”留里克刚问完,仔细一看就注意到侄子脑袋的凸起。“你受伤了?”
“这不公平!我们太过于年轻,我们身体还不够结实,这样的拼杀对我非常不利。”
“公平?战争,何来公平?”奥托有些意外,想不到侄孙能说出这种话。“呵呵,你说,何为公平?”
“唔……就该是完全对等的战斗。他们都是老战士,我们是新的、他们身体强壮,我们还很弱。所以不公。”
阿斯卡德的话令在场的人都无语。
“胡说八道。”阿里克直言斥责。
“诶!这小子只是单纯。”奥托示意阿里克闭嘴,再摆一下手让侄孙走到身边。
噘着嘴的阿斯卡德只好照办,还以为爷爷能安抚一下自己,却不料,一只大手勐地伸出,直接卡出男孩的脖子。阿斯卡德下意识地双手抓住这大手试图挣脱,嗓子咳咳得竟本能动起了脚。
侄孙的腿踢在身上,奥托不为所动,他更示意惊讶的大家不得靠近,接着竟双手掐住了阿斯卡德脖颈。却见男孩咬紧牙关坚决反抗,最后硬生生靠着力量,脱离了爷爷的束缚,再拍拍有些胀红的脸,带着不解反问:“爷爷,你干什么?”
“那么,我们爷俩的决斗公平吗?”奥托喘着粗气再度反问,可见刚刚他也累得不轻。
“我……我不知道。”
“何谈公平?我老了!若是我还年轻,你如何挣脱?你会被掐断脖子。反而是你年轻,可以快速挣脱我的手。要知道……”奥托抓起身边的木杖,示意大家不搀扶,靠着自己的力量愤然站起,这下北极熊的衣服掉下,亮出他那沉重的镀金战甲。
“要知道,我年轻时可是罗斯第一勇士?你可知罗斯的老竞技?为了争夺权势,参与者赌上自己的命!任何人都可参与,年少的年老的。这样的竞技公平吗?”
“我……”
奥托有意好好训戒自己的侄孙,只因他心里一直对早死的弟弟有愧疚。那倒霉的偏航若没有此事,就不会遭遇哥特兰人偷袭,弟弟奥吉尔就不会死。想到这些,他就对侄孙阿斯卡德寄予厚望。
“孩子,你仍需学习。这样的你真的适合上战场吗?你会和那些凶狠的法兰克人去说需要公平的战斗?不要给战败找借口!你明明参与过真正的大战,为何没学明白呢?记住,打仗用脑子,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胜利我们就是要以多打少,就是要发动偷袭。忘记你从孩子间打架学到的经验,你现在可是战争酋长!”
“是。”刚刚的一掐算是掐醒了这个男孩。
仔细想想,自己再为战斗不利找借口未免贻笑大方了。他不想再狡辩,依旧不想承认自己的战斗不利,当然也没什么好承认的。摒弃掉为战败狡辩,剩下的就是不认错与不服输了。
小子索性昂起胸膛狂言:“我会变得更强,我要在法兰克立大功给你们看!”
“这就对了。回来时候多带上你缴获的金银,我到时要看看你为否说话算话。”
奥托再使以激将法,只见阿斯卡德再勐地敲打胸膛直言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