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艾萨克,你这找的是什么地方啊。”
格里亚城东城区,一处破烂不堪似乎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屋之中,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摇摇欲坠的房屋似乎也被这沉闷的声音惊动,开始摇晃起来,屋檐和房梁上的灰尘碎屑开始簌簌落下,好似下雪一般冰封。
不过,这景象可远不如下雪来的美丽,只能让人感到糟心。
面具人咳嗽着从房屋之内走出,身旁还扶着身着法师长袍的艾萨克。
“你当初就不能选一个好点的地方吗?”
面具人的声音有些沉闷,好似胸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不顺畅。
“咳咳,这就是个临时的藏身之处,你还奢望什么啊。”
好似昏迷一般瘫倒在面具人身上,借着对方的力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的艾萨克勉强睁开眼,将口中有些溢出的血沫咽下,声音极低的笑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听见艾萨克的声音,面具人也没再打趣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眼周围,征求着对方的经验。
虽然两人实力相同,地位相等,逃亡的路上遇见什么事大多也是商量着来。
不过,因为艾萨克对于帝国内部的熟悉,和对于北境的了解,所以两人之间一般是艾萨克拿主意。
哪怕是现在,也是这样。
只要艾萨克还没有失去意识,那么在此之前,面具人一般都会同意艾萨克的决定。
除非,是那种明显的送死方案,面具人才会提出疑惑,在其他时候,他并不会质疑对方的决定。
“先离开这,我在格里亚城东城区还布置了一个安全屋,到了那里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艾萨克强忍着昏昏欲睡的疲惫感,将一个安全屋的方位以及如何进入其中的知识告诉给面具人。
面具人也没有多说,在仔细查看了一下方位之后,扶着艾萨克朝目标方向走去。
面具人和艾萨克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变得破碎,好似从哪里逃荒来的乞丐一般褴褛。
他们的身上也有着大小不一的伤痕,宛如被严刑拷打过的囚犯。
这样的装扮,再加上这样的伤势,走在大街上,很难不引起众人的注意力。
不过,现实却与此相差甚远。
格里亚城东城区向来是罪恶的代名词,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被阴影笼罩,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淋漓的鲜血。
虽然格里亚城东城区只会在夜晚苏醒,在月色的庇护下见证所有的罪恶。
但是白天仍然有行人在街上游荡,不过大多数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偷儿想找两个钱罢了。
人群虽然并不密集,但也称得上是零零散散,未曾断绝。
只是,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两个好似逃犯一般的破落人影。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毕竟,虽然现在的面具人和艾萨克两人可以称得上是虎落平阳,但也并非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
当初艾萨克在格里亚城短暂停留设置安全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们走出的那个破屋之中,不仅有设置好的短距离传送法阵的定位端,还有其他用于掩饰踪迹的炼金道具,和治愈伤势的魔能药剂。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两人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咳咳,咳咳。”靠在面具人肩上,半昏迷的艾萨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带着刺鼻铁锈味的血沫从他的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破烂的衣物。
一丝血线沿着艾萨克的嘴角滑落,在长袍还算完整的胸前织就了一朵猩红的妖冶花朵。
“喂,你没事吧?”
虽然所有的表情都隐匿在面具之下无人可以看清,但是那担忧的语气仍然可以被人察觉。
面具人强自稳定有些摇晃的步调,靠在冰冷的墙上,关切的看着不断吐血的艾萨克。
“快。”似乎是感知到身体的衰弱,半昏迷状态下的艾萨克极为短暂的清醒了几息,遍布着细密伤痕的艾萨克竭尽全力将自己放在了面具人的背上,苍白的双臂此时甚至暴起青筋,将自己稳固在面具人的背部,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一个字。
“靠。”面具人的表情不到一息之间变换了数次,好似经历了极为复杂的思想考验。
不过,这一切都隐匿在面具之下看不清晰。
“不会吧,兄弟,我们这么多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你不会在即将度过黑暗看见黎明的时候倒下吧。”
“艾萨克,加油,坚持,一定要活下来啊。”
“……”
面具人深吸了口气,将艾萨克在自己的背后放好,然后用自己目前的最快速度朝着艾萨克刚才给自己的方位赶去。
一边赶着路,一边还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这时候的面具人,真的不像当初那个将艾伦他们逼入绝境的无情杀手,更像是一个上了年纪和人家长里短的北境大妈。
感知到身后艾萨克在缓缓虚弱的生命气息,面具人用自己最后的魔力构建了一个治疗类法术,希望可以帮到对方,或者帮他争取时间。
“喂,兄弟,还听得见吗?”
“你一定要坚强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面具人的语气带着凄凉,好似被人抛弃的宠物一般幽怨。
说实话,这样的话语从面具人这么一个白银阶大佬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搭。
而且,他们两人的感情也没好到这种程度。
两人虽然是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狱友,但是说实话也就是各取所需的那个层次,了不起了因为强强联手的原因两者之间的关系比起常人更加紧密,但也不至于生死相托。
说实话,虽然两者相互帮助可能更容易逃脱帝国追杀,但是他们两人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情谊。
甚至更多的可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现在艾萨克重伤,几乎生命垂危,面具人能够不把对方卖了已经够厚道了,实在不至于将对方和自己捆在一起。
两者本来就干的是亡命天涯的勾当,在能够互相帮助的时候可以相互扶持。
但是如果一者拖了另一者的后退,那么被放弃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面具人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固执的扶着艾萨克,在空旷的街道上奋力前行。
往常在两人看来不过极短的距离,在这时候,却仿佛成了迈不过去的天堑。
……
轰隆隆!
澎湃的引擎咆哮声响动,好似公牛怒吼一般狂暴,惊动了落在墙垣上的飞鸟。
巨大的钢铁猛兽从街道的尽头冲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格里亚城北城门的方向驶去。
威武的猛兽掀起大大的尘浪,好似从大漠之中走出的野兽,带着狂野的气势。
艾伦少有的坐在主驾驶位上开车,雷纳德坐在副驾驶上休息,不过,有些失神的眼眸却显示着艾伦似乎并没有全神贯注。
如果换了常人,这样子开车定然是极为危险的。
但此时坐在车上的,无论是艾伦还是雷纳德都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要知道,两人无论是艾伦还是雷纳德都是极为强大的超凡者。
而艾伦更是敏捷达到了白银层次的破格存在。
敏捷22点是个什么概念?
那代表着无与伦比的动态捕捉能力和神经反射能力,还有着强大到超出极点的平衡能力,等等等等。
可以说,在艾伦眼中,哪怕此时已经接近六十码的时速也不过和常人走路差不多。
在这种等级的敏捷支撑下,哪怕艾伦玩的再嗨也没有丝毫危险,因为他的反应已经足够他避过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保存体力,低调行事,艾伦和雷纳德怎么会开车前来。
毕竟,几乎达到黑铁巅峰,只差一点就可以达到白银阶存在的体质属性,足以让艾伦爆发出狂暴的音速。
虽然因为体质原因不可以长时间使用,只能作为杀招。
但哪怕只是常态,艾伦的速度也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交通工具了。
所以,他们如今坐车,纯粹是考虑到其他原因。
“吱!”刺耳到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让坐在副驾驶位的雷纳德好险翻个跟头。
“艾伦,怎么了?”
雷纳德从那种浅层次的睡眠中醒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虽然栓好了安全带,让他并没有受伤,但是那骤然的一瞬拉扯还是让人极为难受。
而且,最为难受的是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又被惊醒。
但是他并没有胡乱生气,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艾伦是不会这样做的。
“我好像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艾伦也是从那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神,调动自己所有的灵觉,搜索着周围的地域。
在刚才他沉寂在养刀术的美妙感触中的时候,却忽然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极为单薄,却很是熟悉,不过短短的一瞬就将他惊醒。
也是因为这样,艾伦猛然回神,下意识的猛踩刹车,险些让雷纳德撞在前车窗上。
听见艾伦的答复,雷纳德也是第一时间让徘徊在自己周遭的感知蔓延而出,不断探索着周围的区域。
虽然他并不知道艾伦所说的熟悉是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此有印象,但他推测这气息大概率是和超凡有关。
所以,他不需要了解对方,也不需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只要找到周围和超凡有关的东西便成。
只是,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汹涌澎湃的精神力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夹杂着觉醒过的灵魂力量,让雷纳德的感知更加灵敏。
恐怖的威压扩散开来,源自高阶生命体的上位压制极为明显,在雷纳德的精神力量所到之处,原本还有着蛇鼠虫蚁潜伏的角落在一瞬间就变得干干净净。
走到街道上的路人似乎也感到脊背发麻,但并不知道原因,只能顺从着感觉快步走出了被笼罩的地域。
不过,饶是如此,哪怕雷纳德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却仍然没有察觉到艾伦所说的那道气息。
“在哪,我怎么没有感觉到?”雷纳德有些疑惑的看向艾伦,似乎有些不解。
艾伦也是眉头紧皱,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细密的感知宛如蜘蛛织就的天网一般,笼罩了这周围的地域,却一无所获。
艾伦开着车往回驶去,似乎想要重走刚才的那条道路。
时间缓缓流逝,几分钟后,艾伦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产生了什么幻觉。
毕竟,已经朝回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但是艾伦仍然没有发觉异样。
艾伦不由得将车辆停下来放在一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头,开始重新思考起来。
之前为了把握那一瞬灵光,所以艾伦更多的是跟着自己的本能在行动,并没有来得及思考其中的问题。
但是现在,在花费了时间还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就有必要重新整理思绪了。
艾伦的眼瞳好似变成了幽深的水潭,反射着粼粼波光。
“抱歉,可能我神经过敏了。”艾伦朝着雷纳德笑了一下,然后重新点火,开车驶离了这片区域。
寂静的寒风吹拂在有些空旷的街道,将从空中掉落的灰尘再一次吹向天空,卷起一片尘埃。
已经恢复生产的格里亚城不再如往日那样萧条,更多的,是一种百废待兴的热火朝天景象,各个工厂已经复工,商场也开始重新开业,所以,在街道上闲逛的人也极为稀少。
在这住宅旁的僻静街道也更是如此。
一切都是如此安宁,好似可以永远的持续下去。
飒!
加持了诸多法术的艾伦破开狂风,重新回到离开了几分钟的街道。
在法术的加护下,艾伦不用考虑因为急速行动而暴露自己的身形,所以,他只用了短短一分钟就已经游走了周边地界,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
站在高墙上仔细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之后,艾伦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追赶着已经远去的雷纳德。
高大的宅院悄然伫立在寒风之中,享受着如往常一般的安宁。
凛冽的寒冬在这样的安详中也变得柔和起来,柔和了寒冷的时光。
时间缓缓流逝,并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温和的阳光静静洒落,点点金辉在树叶间摇曳,让这个冬日的午后更显安然。
在靠近格里亚城邻近格里亚城东西交界处的街道角落,一片沉寂的阴影悄然扭动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