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顾大韶

    

    赵和跟着赵富贵刚出茶棚，就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在围观看热闹，人群中传出一阵阵叫骂声，外面围观的人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赵和来到人群外围，就听里面一个人骂道：“你们这帮胥吏，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是谁家的产业你们没打听打听？我家老太爷是太常寺正卿致仕，我大哥是国子监博士，二老爷我也是举人，全家都不用上税，你们为什么过来收税？”

    太常寺正卿可是小九卿之一，妥妥的正三品高官，赵和没想到常熟县城还有这种人物。

    赵和低声问道：“富贵，他们家是什么套路？”

    赵和以前刚赵富贵做过调查，为的就是避开这种官宦人家，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赵富贵听赵和问自己，赶紧回答道：“叔叔，时间紧迫，侄儿只知道这个顾家是常熟城外里庄人氏，听说顾家大爷在北都做官，其他就不知道了！”

    刚才里面那人已经说了，他们家老太爷是正三品高官，老爷是国子监的博士，也是一个六品官员。虽然也算是家世显赫，但赵和并不怎么惧怕他家的势力。

    赵和在人群外面骂道：“看什么热闹，都给老子滚开！老子要办差！”

    赵和身穿经承的官服，外圈看热闹的人群发现来了大官，赶紧让开一条道路，同时心中暗喜，看来这帮敲骨吸髓的胥吏今天碰到硬茬了。

    赵和走进里圈，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抓着一个帮役大骂不止，这个男子身穿一件深色长衫，头上没戴帽子，只是扎了一个头巾，大概是这个绸缎庄的东家。

    那东家看到赵和来了，又看到赵和身上的官服，这才放开那个帮役的衣领，然后轻蔑的对赵和说道：“你就是主事之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顾家的产业？你知不知道我顾家出了两个进士一个举人？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与县尊杨文孺是同科好友？你一个小小胥吏，竟敢枉顾朝廷法度，跑到我顾家来收税？是不是不想干了？”

    赵和听到这一串反问句并不生气，而是拱手笑道：“末学赵和，拜在恩师虞山先生门下，现为国子监监生！敢问先生贵姓？”

    那个男子听赵和这么说一震，他当然不是害怕赵和的监生身份，而是害怕赵和的老师钱谦益。那男子赶紧收拾一下，也拱手说道：“愚兄顾大韶，万历四十年举人，见过赵贤弟！”

    赵和呵呵一笑，问道：“请问顾兄，为何抗税不交呢？”

    赵和很会扣帽子，上来第一句话就问你为什么抗税？不管什么年代抗税都要判刑的，所以那个顾大韶听赵和如此说，一皱眉问道：“赵贤弟，朝廷是不是有法度善待士人，免除士人全家徭役赋税？”

    赵和点头说道：“对，顾兄说的很对！”

    顾大韶一指边上的一个书办说道：“那为什么他会跑到我们家的绸缎庄中大呼小叫，说什么不交税就要锁拿我们，这是不是犯了国法？”

    那个书办正是得了李继的吩咐，今天就要给赵和难看，所以才跑到顾家的绸缎庄中闹事。这个顾大韶名声不显，但他的孪生哥哥可不简单，正是东林六君子中的顾大章。

    顾大章就是常熟县人，同时还是杨涟的好朋友兼同科同学，这种身份不要说赵和这种胥吏，就是赵和老师钱谦益来了，也要称呼顾大韶一声兄长。

    能与杨涟成为好友，自然这个顾大章也是道德完人，他的弟弟顾大韶与哥哥性格差不多，同样嫉恶如仇。在后来的崇祯十年，顾大韶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为害乡里，给皇帝写信大骂常熟县的官员。如果不是当时崇祯被农民起义弄得焦头烂额没工夫搭理顾大韶，很可能在常熟县掀起一阵反腐浪潮。

    常熟县的那些官员吓得够呛，但顾大韶背景深后台硬，没办法只好收敛一下，这才平息了顾大韶的怒火。

    当时顾大韶都六十了，还这么大的火器，现在正值中年，自然看不惯这些税吏的嚣张情形。

    今天是月末，顾大韶来绸缎庄查账，正好碰到那个书办进来收税，原本顾大韶就有些火气，在加上那个书办有意挑拨，自然火冒三丈，这才出手要殴打这些税吏。

    现在赵和虽然打出了钱谦益的名头，但顾大韶还要以长辈的身份教训赵和几句，避免这小子忘了本，忘了他自己是什么身份。

    “赵贤弟，愚兄不知道你为什么从事如此贱役，但不管怎样都要遵守朝廷法度！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巧取豪夺的手段，这种自甘堕落的行径岂不丢了探花郎的脸？”

    顾大韶这顿数落弄得赵和有些下不来台，明代县中的胥吏虽然威风八面，但却是实打实的贱役，根据规矩后代子孙都不能科举的。在顾大韶看来，赵和既然拜了钱谦益为师，还要来当这个经承，实在是自甘堕落。

    赵和冷冷一笑，问道：“顾大韶，你说我是自甘堕落？你们家世代官宦，为什么从事商业这种贱业，与民争利不说，估计倒买倒卖投机倒把也没少干！”

    顾大韶被赵和说的脸一红，投机倒把什么意思他不懂，但倒买倒卖却懂了，一个官宦世家经商确实有些丢人。顾大韶气得骂道：“赵和，老夫对你好言好语，你为什么辱骂老夫？”

    “好言好语？赵和靠自己的辛苦赚钱养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为什么侮辱我们这些人？还说我们是贱役，我看你才是贱种，好好举人不做，在家收租子养小老婆不好吗？跑到县城与民争利，你家老太爷与你大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和这张嘴又狠又毒，将顾大韶贬的体无完肤。顾大韶原本就火气大，在加上家世优越，平日里很受人尊重，那里被这么抢白过？顾大韶气得胡须乱颤，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统，冲上来就要与赵和撕打。

    赵和早有准备，一闪躲过顾大韶，然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将顾大韶踢个跟头。然后赵和骂道：“这个家伙抗税，来人！将他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