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让您久等了

    

    巡检司的桩头李头，得知门口有拿着伪造名帖想要进城的家伙，站起来准备带人出去，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抓住交给大兴县惩处。可是李头刚站起来，就被身边的书办拦住了。

    “李头，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万不能造次！”

    李头听书办这么说一皱眉，问道：“老何你担心过头了吧？不过是一个伪造名帖的家伙，抓起来不就没事了？”

    “李头，可不能想得这么简单！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探花，同时还是叶向高的门生，只要不是失心疯，怎能冒充他的学生？既然门口那个人不是疯子，还敢拿着伪造名帖进城，必定有什么依仗！咱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官，可千万小心，万万不能牵扯到朝中大佬的争斗中去啊！”

    李头听书办这么说有些犹豫，他问道：“老何，你怀疑这是朝中有人想要使坏？”

    书办老何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李头，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探花，那年的状元可是韩敬，当年为了韩敬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件事您不会忘了吧？”

    李头听老何这么一说马上想起来了，为什么钱谦益这么出名，当然他的学问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万历三十八年那场殿试出了大风波。

    当年中状元呼声最高的就是钱谦益，因为老钱的水平确实够硬，在南直隶就是闻名江南的大才子，所以在会试殿试前很多人都看好钱谦益，认为这一科的状元非他莫属。

    可是没想到会试时的会元是浙江人韩敬，殿试时的状元也是韩敬，如果韩敬学问确实比钱谦益强也没什么，偏偏韩敬在乡试时水平一般。

    向来都是东林党欺负人，现在被人欺负到家门前了，这样一来东林党那能咽下这口气，所以在有心人的调查下，万历三十八年这一科的问题就被翻了出来。

    原来万历三十八年会试的分校官是韩敬的业师汤宾尹，业师与座师可不同，业师是实实在在教你读书的老师。汤老师阅卷的时候发现没有自己的学生，这怎么行？马上发动自己的同僚好友十七人，在三百多个考生中将自己弟子的卷子翻了出来，并且位列会试第一。

    其实到这里汤老师也算对得起学生了，弄个会元已经不赖了。但没想到汤老师是处女座，追求完美，除了想给学生弄个会元外，还要弄个状元，并且汤老师官职不高但能量确实不小，这件难事还真就让他办成功了。

    就这样韩敬这个来自浙江小地方的普通读书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万历三十八年的新科状元。而汤老师也功成名就，他自己就是会元加榜眼，教出来的门生是会元加状元，一时间汤老师成了天下士林中的成功人士。

    可是俗话说得好，别看你现在蹦跶欢，早晚让你拉青丹！汤老师千不该万不该抢了原本就是钱谦益的功名，现在得罪了东林党，马上就在第二年被找上了门。

    万历三十九年，汤老师给学生改学历的事情发了，都察院、吏部、礼部三堂会审，将汤老师所有官职一撸到底，回家吃自己去了，倒霉学生韩敬也受到了牵连，被夺了功名与官职，回家种地去了。

    虽然东林党取得了大胜，但钱谦益却不能继任成为状元，只好憋屈的成为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

    这件事看似简单，表面上也就是朝中那些臭老九争权夺利互相穿小鞋，但内里却是东林党与昆党、宣党争夺核心权利的斗争，所以只要是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知道这件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的事情。

    李头听老何说完想起来当年的事情，这可就不好办了。汤宾尹韩敬这对师徒现在确实倒霉了，但谁知道人家有没有党羽亲信在朝，在加上现在朝中浙党得势，谁知道外面那人拿着假冒钱谦益的名帖到底为何。

    李头这时脑袋已经冒汗了，他问道：“老何，你我都是小人物，求得就是安安稳稳，现在出了这种事情，请老何想一个稳妥的计策，万万不能将咱们牵扯进去！”

    书吏老何听李头这么说心中暗骂：你是头，凭什么牵扯到老子？

    老何虽然这么想，但毕竟他也涉事其中，就算李头倒霉他也跑不了，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他们跟蝼蚁差不多，弄死他们真不如碾死一个臭虫。

    老何不愧是读书人，想了一会儿就想出了好办法。

    “李头，咱们朝阳门这里是运粮食的，文人入城按照惯例都去崇文门，咱们何不借着那人手续不全，打发他去崇文门怎么样？”

    李头听老何这么说眼睛一亮，他说的很对，外面这些人只拿了一个名帖就想进城确实手续不全，在说朝阳门这里是运粮的，虽然不禁百姓出入，但完全可以用专业分工不同将那帮人打发到崇文门去，至于去了崇文门能不能进城就是那边的桩头该管之事了。

    京城九门各有用途，正阳门是天子之门，德胜门是天子出征的，安定门是德胜回朝的，这三座城门平常是不开的。其他六座城门日常都会开放，阜成门运煤、宣武门杀人、东直门运砖瓦木材、西直门运水、朝阳门运粮，剩下的崇文门是天下最大的税关所在地。

    同时因为崇文门占个文字，所以读书人都喜欢走这个崇文门，为的就是讨个好彩头。按照正常流程，赵和应该在通州码头下船，先到崇文门这里入城，同时崇文门这里距离中央办公机关千步廊很近，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但赵和那知道这些，宋献策等人都是土鳖进城，没想到这京师的城门还有这种说道。在加上赵和因为要钱得罪了船家，所以赵和离船时也无人提醒他，这样赵和就带着手下沿着运河一直走到了朝阳门。

    朝阳门的便门原本就不大，赵和站在门前看到里面那个头目模样的家伙在与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商量什么，不禁骂道：“干什么还不出来？京师的门丁架子就是大，难道还要本公子去亲自请出来吗？”

    正在赵和埋怨朝阳门这里办事拖拉的时候，李头终于与书吏老何商量妥了，来到城门口看到赵和笑道：“这位公子，让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