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并不清楚……”律师边支吾回应着,边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
"喂,”薛稷歪过头,眯缝着眼睛盯着我,"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听我的,少说两句,对你有好处。”
有好处。见鬼的好处。我把视线转向窗外,翻了个白眼。
枝头有乌鸦在叫,让我因伊茜死亡而恍惚的神经紧绷起来。
脑子清醒了很多。
刹那间我意识到一个事实,那是一个应当令我狂喜的事实。
遗嘱上,只剩我一个活人了。
哇哦!!!
且慢,会不会有已死的其他继承候选人满足了游戏条件,虽然本人死亡,但却可以由ta的后代或其他亲戚继承遗产呢?
如果遗嘱中没有特别要求,按照常理,继承人死亡,ta的亲属是要继承这个人遗产的。
不过,这个"游戏”中,已死的人怎么满足继承条件呢?唉,我想,这对于能草拟这么诡异遗嘱的老主人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果死人也有继承权……按照死亡顺序的话。
我的阿姨钱夫人。她本人没有子嗣,她的亲戚就是我和伊茜,再就是,我姐姐,不知道她有没有继承权。对了,伊茜也有亲戚的吧?她的母亲应当就是阿姨的姐妹,也就是我母亲的姐妹喽,真后悔我没问过她相关问题。不过她这座温柔的小冰山,未必会理会我这些土里土气的问题。
戈登。他一定有很多亲戚,毕竟他是老主人的侄子,他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虽然已亡,却仍意味着又是庞大的两支。他会不会符合遗嘱要求?希望没有。不然局势会更加混乱。他死得很早……而且,最像是被谋杀。
萨沙。老主人的唯一儿子,其母亲早已经去世,他母系那一边的远房血亲不知还有多少。值得警惕的是,她母亲的姐姐陆管家尚在钟楼……也就是,陆管家仍有间接继承遗产的可能?可以间接继承——这也许就是之前陆管家杀害薛薇或是更多人的原因吗?(我姑且先相信薛稷之前的故事和推测)
薛薇。无子嗣,无丈夫,所有亲戚都在这所宅邸里。钱夫人死后,看似是全家唯一与老主人有最近血缘的长辈,实际上最为孤身一人。她曾尴尬地坐在餐桌前,煎熬于血亲与利益之间,用略显刻薄的态度掩饰自己的彷徨。
伊茜。这要我怎么说,从最初的,可能是仰慕?羡慕?到后来的怀疑(没错,怀疑,在她身上我感到了太多矛盾,不是因为这荒唐的继承故事,而是她本人,那些不自然的行为,不自然的表情,不知该用"做作”还是什么别的词形容,小?魔鬼。),众多人中,我最多的心思都花在她身上,可以说,我预感了很多,但唯独没有想到她此刻的结局。
陆管家虽没有死,但就我对间接继承可能性的猜想,她不再是局外人。很好奇她现在身在钟塔,究竟是如一个活死人,还是又打着什么算盘。
我到底是不是唯一活着的继承人啊……那个神秘遗嘱里面的继承条件究竟是什么呀……
不管了,事到如今,不如直接发问。
"现在遗嘱上的继承人只剩我一个了,我们在等什么?”我向律师走了一步,不希望他含混我的问题。啊,我终究也是这种人。
律师果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看向薛稷:"现在马上执行吗?”
内心狂喜,这句问话,明显,明显是因为这遗产与我有关嘛。
薛稷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律师深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根据遗嘱的要求,继承人中谁最后活着,谁就将继承薛老先生的全部遗产……”
这种丧心病狂的继承方案……老主人果然心狠手辣,或者根本就是精神不正常。
"死了的人就完全没有继承权了对不对?”我紧紧追问。
"是。”
"只有名单上的人,才有继承权,对不对?”
律师点点头。
呜呼!!!!!什么是人生翻盘!什么是天降鸿福!
我甚至懒得掩藏自己的狂喜,现在想想,我当时脸上的表情,啧啧,就像小兔子掉进胡萝卜堆。
"……但是……”律师面露难色。
我和薛稷不约而同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些手续要进行,我需要整理一下文件,包括事件过程,然后……”
"这些不是早就该做好吗?你每天那些空闲的时间在干什么?”薛稷十分不满,语气充满责怪。
哦豁,薛稷居然替我着急起来?他是想从我这里分一杯羹吗?他想太多了。不要觉得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就会把你当作什么特别人物。
"实在没办法,这些手续文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行吧行吧,大概需要多久?还有,大律师你外头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们也不希望留你太久,尽快结束吧。”薛稷一本正经,又有点……跃跃欲试。
我们?一旦我继承了财产,这宅邸都是我的,你以为我会留你在这里吗?原来你偶尔对我的善意都是为了留后路啊。看我是小孩子就打我的主意……
唯一的佣人端来了茶,我和薛稷一饮而尽,律师并没有端起杯子。
我很喜欢这个佣人,她总给我一种亲切感,虽然没见过真容,但靠外形我也大概能分清,日常里她是对我最照顾的那个。
"这个……办完手续我会马上离开,现在我需要安静办公,您两位也请自便。”
"现在房子里空荡荡的,你想在哪里办公都可以。”薛稷说话仍旧带着点埋怨。
"我回自己的房间,必要的办公用具和文件都在那里。”说罢,自顾自上楼去了。
现在这里是凶宅,不知道这律师心里怎么想的,又要回房间,他不怕吗?大抵是见过了太多人比鬼更可惧的事情。
留下我和薛稷两个人,薛稷看着楼上的方向,叹了口气。
佣人准备了午饭,我们胡乱填了填肚子。
餐桌上的明嘲暗讽、尴尬音容都已不再,只剩下两个焦虑的人。而那个人的焦虑,我不知从何而来。
饭菜的口味好极了。
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已经胜利在望的我,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还是头脑发昏,竟不由自主径自向游戏场走去。
现在想来,真是添乱!本来尘埃落定的……
我是个孩子,我有自己的好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