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云泥之别

    

    第二天苏腾就去交了车，开始去砂锅店学起了手艺。早上苏菱正在家看书，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在走后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沈凤华邀女儿来自己的新家一聚。

    苏菱也想和母亲见面，但是对她口中的新家充满抗拒。

    沈凤华见苏菱犹豫，直接说：“怎么了，怕你爸不让你来？我打电话跟他说。”

    苏菱忙说自己跟父亲说就行了。

    “那好，你记得打车过来啊，别坐公交了那么挤，车费妈妈给你报销。”沈凤华在那边说。

    虽然只是句关心的话，可苏菱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刻意，母亲以前就常坐公交车，可现在，好像巴不得马上表现出自己已经凌驾于之前的阶级了。

    挂了电话，苏菱去砂锅店跟父亲说了一下，父亲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啊，行，你去吧，有钱没有？”

    说着就去掏口袋。

    “不用了爸，我去去就回来。”苏菱忙说，然后就出了店门。

    按照母亲说的地址，她打了辆车让司机载她过去。

    一个来小时的车程，到了也正好中午了。苏菱以为母亲会下来接她，结果并没有，这里的楼号又写的不显眼，她找了半天才找到对应的楼，进去后就觉出一阵凉意，倒不是空调风吹出的那种凉爽，而是背阴的那种凉意，带着点儿潮气。

    到了后苏菱按响门铃，母亲来开的门。

    “怎么这么晚才到，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又想起你没手机。”

    母亲说着把苏菱拉了进来，苏菱见她穿了身自己没见过的新连衣裙，领口上方，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这当然不是当初的那条。

    链子差不多，红宝石比之前的大，但，苏菱之前常偷偷的玩母亲这条项链，对那颗红宝石也是看了又看，她不是有意比较，但一眼她就看出，这块红宝石的成色，没有以前那块好。

    开饭了，苏菱坐在母亲和她的新丈夫对面，沈凤华让苏菱叫那个人叔叔，苏菱只顾吃饭当做没听见。

    说真的，她感觉很不舒服。

    来之前她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可眼下这种不舒服，是她没想到的。她看母亲的眼神，也有了些异样。

    这个所谓的成叔叔，苏菱从看他第一眼就很不舒服，真不是她有意比较，可是跟他一比，苏菱立刻发觉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周正好看。

    自己父亲虽然糙了点，黑了点，但起码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气质不说多好，但是很质朴，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可眼前这个人，脸又平又白，小眼睛塌鼻梁，一张鲶鱼嘴，说话一股子油腻味道，眼神不定，目光总是拐来拐去的，显得既不自然又不正派。

    身形也不怎么样，跟高大的父亲比起来，这人身材又窄又矮，站着像一条短带鱼，坐着还不如母亲看着有分量，半点气质也无。每当他故作温柔的低声跟母亲说话，用手碰母亲的胳膊时，苏菱就感到，恶心。

    打从心里的恶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待的是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陌生女人在对面，苏菱也觉得他恶心。

    “怎么不吃啊，小菱，你不是喜欢吃红烧鱼吗。”母亲把一块鱼肉夹到苏菱碗中，面对女儿，笑也不怎么自然了。

    那个男人脸上的肌肉也扯了扯，笑起来嘴有点歪，莫名的不顺眼，“怎么样，还合口味吧。”

    苏菱低下头“唔”了一声，一点胃口也没有。

    其实一进来她就知道了为什么母亲不下去接自己，因为母亲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女主人姿态，没开饭前，母亲就有意无意地四处绕圈儿，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可说实在的，苏菱觉得目前的这个家不见得比自己家大，就是装修好一点，电器显得新一些，但户型还不如她家的好，看着很别扭。

    苏菱心底有股气在升腾着——在胃里升腾。

    那个男的突然说：“你女儿长得很像你啊，都这么美……”

    说着用一种故作温柔实则十分油腻的眼神望着沈凤华，沈凤华显出些害羞神态，但也不自然。

    苏菱不相信她看不出这人的脸别扭，这人的话油腻。

    苏菱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猛地站起来说自己要去卫生间。

    沈凤华给她指了指，苏菱一进到卫生间就把门关上，扑到水池前干呕起来。心里那股气已经升腾到了喉咙。她算是明白美玲反酸时是什么感觉了。

    这种人，苏菱想，母亲就为了这么个人，抛下了自己和父亲。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想恨母亲，她想，也许母亲真的是爱上了别人，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离开她和父亲。可是一见到这个人，苏菱立马意识到，母亲她，就只是因为一些可悲的理由离开了她和父亲。

    竟然，就只是为了这些，就只是为了，这么个人。

    苏菱把手指伸进嗓子里，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沈凤华在外面问：“小菱，你没事吧？”

    苏菱抬起头，却不小心看见了洗手池里罩着的一层黄色的膜。那不是洗手池不干净，而是因为用的时间太长导致的。浴池马桶也是如此，用的时间长了，都会有这种旧旧的颜色。

    苏菱立刻四处看了看，明白了。哦，母亲大概很想抹除这个家里前任女主人的痕迹，所以外面都换了新的家具，可里面，这个卫生间里，这个洗手池，那个浴池，马桶，还都是旧的，还都留有被以前主人用旧的痕迹。

    即使再不爱干净的人，用别人家的厕所心里都多少有些膈应，毕竟那些用旧的痕迹都不属于自己。苏凌想，母亲用这些需要亲密接触的旧东西时，属于别人和那个男人用旧的东西时，就不觉得恶心吗？

    她想想都恶心。

    “这孩子可能肠胃不好。”

    苏菱听见母亲在卫生间门口跟那个叔叔说。

    苏菱直接推开房门说：“我要回家。”

    是的，她要回家，这里让她恶心，人也是，物也是。至于母亲，她只替她觉得悲哀。

    “让你叔叔开车送你吧。”见苏菱执意要走，沈凤华说。

    那个男人立刻拿出车钥匙过来。

    “不用了，我有钱打车。”苏菱说着就要走。

    “哦对了，让你叔叔把来时打车的钱给你。”沈凤华忙又说。

    “我自己有钱。”苏菱说着就提起书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