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一时都想哭给林翡看了。
但林翡听林翡说棋子等语,那人便赶忙说道:
"翡大爷,咱们林家是多年的老亲了,你不帮我们一把,你还帮谁呢?当年也是我们收留了你们不是?”
林翡闻言,心中冷笑。
是,的确收留了他们兄妹。
林如海送来银子,送来贾雨村。
贾雨村得了官,便入了荣国府一派。
而打点耗费的银子不过用了四分之一不到,何况贾雨村后来是帮着荣国府做事。
而他们兄妹虽然住在荣国府,但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林家年年送来的金银,这金银一年比一年送来的多,养十个他们兄妹都绰绰有余,偏偏他们兄妹在荣国府里处处还招人嫌的。
林翡想着,淡淡地说道: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如今在工部的职不过是虚职罢了,原本的差早被人顶了去,何况你们动的是陛下他们要用的砖料,谁能瞒的住,让你们二老爷寻别人去吧!”
林翡说着,便转身上了马车,命人驱车去了。
纸从来都包不住火。
荣国府太大胆,大量挪用宣皇要给自己建墓的砖料建了大观园。
贾政等人也真不觉得晦气。
林翡想着。
果然第二天就传出工部砖料空缺的消息。
只是还在清查,暂且不知空缺了多少。
荣国府如今也急了。
贾政贾赦卖了京中的几家铺子,又买了京中几家不住人的屋舍。
才勉强凑了些银子。
可有银子又能怎样?
贾政去买砖料,也买不来砖料。
好不容易买来了,却又送不进工部。
想掏银子打点,但才换的银子又买了砖料,岂有闲钱去打点,情急之下,便借到了林家。
林翡也大方,先借了他们一万两银子应急。
可一万两如何能够用。
而另一边,宫里又有小太监来打秋风,又少不得给他们三四百两银子。
只是这一给,那一给,四处都知道这里有了钱,谁比不来要?
一万两银子。
在这家大业大的荣国府,扔进去都听不见个水响,眨眼就用干净了。
可前脚才从林家借走了一万两银子。
后脚就又差人去接,荣国府也要脸面,也张不开嘴。
恰逢京都指挥使孙绍祖想在兵部提一提。
想到他孙家并非什么诗礼名族,旁的家族嫌他们孙家粗鄙,才想起来他们与荣国府也是世交,便巴巴的送上来五千两银子,求荣国府帮他谋兵部的缺。
奈何荣国府如今早没了这本事。
但银子是实打实的缺,贾赦便满口应下,却并不做事。
倒是孙家却是不甚宽裕。
家底也没多少,猛然掏出五千两银子的确让他们家捉襟见肘了许久。
而荣国府忙着筹钱买砖料,几乎将除荣国府外的屋舍,官中的珍器宝物卖尽了,那砖料的缺还缺了许多。
可这许多已经不致命了,顶多再被罚一罚,不至于被罚的家破人亡。
可这早已过了两个月了。
兵部的缺也定下了人。
这下可好。
孙家岂会善了的,那孙绍祖本系粗鄙无礼之人。
孙家家教不严,孙绍祖更是大大咧咧的闯到贾赦那里要银子。
可贾赦从哪里拿银子给他。
少不得命人去借。
可一时半会儿,如何借的来。
幸而这边正吵吵闹闹的,林翡笑眯眯的出现在门外,从袖里拿出五张银票给了孙绍祖,口内只说: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五千两银子罢了,我给你也就是了。”
孙绍祖见林翡拿钱拿的大方极了,袖中更似银票不止一张,一时也有些心惊,心中暗道:
荣国府不是早没钱了,怎么突然来的这一个公子却随手拿出五千两银子来。
孙绍祖想着,只听贾赦说道:
"这是我的外甥,姑苏林翡,前些天才封的太甲大夫就是他。”
孙绍祖闻言顿时热络了起来,连忙说道:
"原来是林大夫,听闻林大夫与太子交好,不知可否为在下引荐引荐。”
孙绍祖说着,便将手里还没捂热乎的五张银票,又添了一张,给林翡递过去,口中只说道:
"绝不会让您白白引荐。”
林翡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只说道:
"不必了,太子出宫从来不定时间,到是无法引荐,便是可以,也必定不用你拿银子。”
林翡说着,又看向贾赦,笑道:
"我却是替人来说和的。”
林翡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本子,里面是刘家的公子的名册。
而林翡要说的便是刘存德的嫡次子,刘迴,字来之。
原来是刘存德想说一个好的姑娘,说给他的三儿子做妻。
奈何刘迴曾无意间见过迎春一次,从此便对迎春念念不忘。
刘存德也是执拗的很。
荣国府不着调,皇上的陵墓的砖料也敢动,若是结成亲家,只怕他刘存德晚节难保。
故而刘存德死不答应。
直到现在荣国府倾家荡产的,差点连城外的良田都卖光了,终于将砖料补上了大半。
刘存德才松了口,求林翡来说合。
而林翡知道迎春的判词,又想到孙家极无家教,孙绍祖更是无耻之徒,年尽三十,不是不曾娶妻,只是妻子被他气死。
林翡便料定迎春判词中的中山狼指的是这孙绍祖。
听说孙绍祖来荣国府要银子,就猜测这孙绍祖想借机强娶迎春。
林翡便赶忙来了,幸而也赶上了。
原来这孙绍祖也不是不想再娶,奈何别家见他逼死妻子,无耻无义,好人家不肯嫁女儿,门第低些,他又嫌娶回来不是助力。
如今荣国府欠了他五千两银子,他见荣国府为补砖料的空缺,料定荣国府没银子给他,他就动了心。
只是孙绍祖没想到,好事差点成了,却半路杀出个林翡。
而贾赦听林翡这样说,又递了册子,翻开一看,见是刘存德的嫡次子。
贾赦见这刘迴生的也不错,刘家虽然贫了些,可刘存德是工部一把手,若将这庄婚事允了,刘存德岂能不把剩下的给他荣国府遮掩了。
贾赦想着,便笑道:
"我瞧着他不错。”
林翡也说道:"他今年才十七,但读书也是极好的,早早的也成了秀才,太师也曾考较过他,过几年必然是科举出身了。”
林翡说着,又趁机说了刘家想和荣国府结秦晋之好的话来。
贾赦顿时笑开了,又连忙请了贾政过来一同商议。
贾政一听是刘存德的儿子,想着刘家家风严谨,刘存德也是教子有方的,更是乐意之至。
而报到贾母处,贾母却嫌刘家清贫了些,觉得这点不好。
奈何又工部的事放着,贾母也叹了口气,叹道:"那家也是好的,只是清贫了些,但人好,又有什么不够呢。”
便也没再拦了。
唯有赵姨娘得知此事,一时抓心挠肝的想将迎春换成探春,更是在贾环面前说道:
"她们还嫌那刘家贫,可人家的人都最是懂礼,又上进,哪一点不好了?这满朝的清流,谁家沾得上清贫了?那刘存德的官做的也大,他的儿子配谁不够呢,倒便宜了她,她哪里比得上你姐姐!”
可赵姨娘却想错了。
清流不一定清贫,但刘家却是实在清贫。
刘家虽不至于吃不上饭,可日子过的却实在不甚富裕。
故而几日后,刘家来下聘,的确磕碜的让迎春成了满家的笑话。
但因为砖料的事,探春等人也只是安慰迎春,一边又痛骂林翡不是个东西,把迎春往火坑里推。
倒是迎春手里也有刘迴的小册子,旁人如何说她并不是很在意。
相反的。
迎春觉得刘家很好。
刘迴只有一个哥哥刘禾,一个姐姐刘穗,哥哥年纪大了,早已娶妻生子。
姐姐也早已嫁了出去。
如今刘家如今是刘禾的妻子管家,她出身贫寒,素来谨小慎微,每日只操心家事,孝敬公婆,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婆婆虽然不是太大的年纪,但生刘迴时伤了元气,从来都是卧病在床。
这样的家,她嫁过去,不必担心妯娌之间生事,不必忧心婆婆定规矩。
便只和自己丈夫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迎春想想,也一时红了脸,只耐心的坐在海棠花树下,静静的绣自己的嫁妆。
便是邢夫人寻借口,把她的嫁妆扣了一半,她也不甚在意,只盼着赶快嫁过去也就罢了。
倒是探春为迎春生气,说迎春太绵软,连丢了嫁妆,也不知道争一争。
湘云和宝钗也为迎春这性子暗地里叹息,说迎春这绵软性子,也的的确确是由人宰割了。
便在迎春跟前劝她争一争,劝她不要事事都一味的忍让,说人这一辈子太长,若是忍,终究会变成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迎春却并不计较。
丫鬟婆子得知迎春要嫁的贫寒,一个个的都想方设法的出去。
迎春也不甚在意。
想走便走了,迎春也不留。
偷偷摸摸,将迎春的一些头面摸走了,迎春也当不知道。
最后不过几个老实的小丫鬟一心跟着迎春,迎春便回了邢夫人,把其中一个提成了大丫鬟,也就是了。
而另一边,薛家也给薛蟠定下了,定的是桂花夏家。
原来这夏家是薛家的老亲,和薛蟠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
京都之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
原来是这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
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因此有这个浑号。
只可惜她们家竟只有一个女孩子,竟是绝户了。
而这夏家因只有这一女,嫁了女儿,便将半数家财尽带了过去,可谓是十里红妆百万计,风光的紧。
一时也让满京的人叫绝。
而相较之下,婚期未差多少,但嫁妆相较之下,却显得不多的迎春就平淡多了。
迎春却不在意。
一路平平淡淡的入了刘家的门,和刘迴拜堂成亲。
刘迴也是个性子温润的,只是尚有锋芒。
迎春夫妇二人站在一处,倒真是相合的紧。
而次日,还担心迎春大家出身,难免傲气娇纵的刘家大奶奶见了迎春也松了口气。
迎春不是那等好强的,也不爱争,原本是刘大奶奶管家,迎春也只管敬她三分。
众人见她这般温柔可亲,身上不见半点娇纵任性,一时也都说刘迴看人不错,都把迎春疼进了骨子里。
只是与此同时的,薛家却热闹了起来。
英莲虽然从薛家走了。
但因没了英莲,薛姨妈恐薛蟠不快,便做主给薛蟠弄了两房貌美的小妾给他。
那薛蟠本就是喜新厌旧,得陇望蜀之辈,将这两个新欢疼进了骨子里。
而夏家的夏金桂却是厉害的,但见这两个并不得薛姨妈的喜爱,便各种设计磋磨她们。
让这两朵娇花没两个月就容颜枯槁起来。
但这两人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见夏金桂如此待她们,而薛姨妈不管,薛蟠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这两人便心一横,略一合计,便联手和夏金桂作对,一唱一和,便把夏金桂凸显成一个十成十的恶人。
而这两个,又一个悄悄弄了夏金桂的生辰八字,弄了纸人,用鸡血写上夏金桂的八字,扎上针,扎在夏金桂的床底下。
另一个悄悄因每日要伺候夏金桂饮食,便悄悄偷来药老鼠的药,她指甲跟葱管似的,便把一点白白的药沫子藏在指甲盖里,每日混到夏金桂的饭里。
这夏金桂便渐渐觉得头脑昏沉,四肢酸痛无力,竟渐渐病倒在床,却还是这两人伺候。
可这下药的见夏金桂多日不死,竟心一横,悄悄往药里加了一味相克的药,只喝了一碗,这夏金桂便一命呜呼。
连累的熬药的丫鬟被扭送到官府打罚而死。
而夏家再三的来闹,偏偏没有实际的证据,虽有心为夏金桂寻个清白。
而薛家见夏家不依不饶,便欺负夏家没了男人,勾结官府,竟强占了夏家的无数家财。
夏家本就只余一个寡母,这寡母痛失独女,本就心死如灰,更遭薛家强占家产,偏她求助无门。
无奈之下,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却什么都没了,便哭喊着,领着家中忠心耿耿的老仆,一路骂着薛家杀了她的女儿,又占了她们的家财,然后便一路往薛家走去。
奈何薛蟠厉害惯了,那里容得下她们,一伙凶神恶煞的家仆便撵了她们。
夏家的人越发悲愤了,而目睹了一切的吃瓜群众也有些愤慨起来。
加上薛家人行事本就张狂,又添上了薛家邻居们的添油加醋,一时也是群情激奋。
偏那夏家母亲一时冲动,竟一头撞在薛家的大门上,虽然为死,却也撞了一头一脸的血,让众人哗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