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自己的命竟如此廉价,值得太师因一言而杀他。
林翡想着,跟在刺客身后,看着刺客们在不停的追杀路上渐渐彻底崩溃。
"这林翡是耗子精么?这么能钻?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人影!”
"王八羔子!敢让老子在山里熬了一天两夜,你可别让老子逮住你,否则老子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更有一心想出山的,一个劲的说道:
"那林翡再怎么有不凡之处,他也只是个贵家少爷,他怎么可能一直在这山里面,我们都受不了,他就受得了这样的苦了?”
"是啊!说不定他只是往林子里走了走,便去大路上了。所以我们才找不到他!”
领队:"……”
直觉告诉他,林翡一定就在山里。
可是。
眼看着人心散了,这队伍不好带啊!
领队想着终是叹道:"这林翡出身姑苏林家,再怎么样也是娇生惯养的,让他在山里里过这么久,想来也是不能的。”
领队说着,站起身来,说道:
"他没有骑马,也是走路,咱们日夜兼程的,他必然快不过咱们,咱们上大路上等着他吧。”
领队说着,就拿出地图,欲寻个进的方向,拐到官道上去。
林翡远远的看着,也静静的看地图。
这里前往官道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翻过旁边的小山,再走过山下的谷底,便能到。
说起来也近的很。
林翡想着,知道这些刺客追自己数日,却连自己影子都没看到,早已心神俱疲。
林翡便故意在谷底丢了一块能代表林家的牌子。
这才赶在刺客前面入了官道。
官道上过往的商队不断,虽然是道路难行之地,更有贼人在山中盘踞,更让这条上路危机重重。
但一来一往的暴利仍旧让一个个商队义无反顾。
林翡入了官道,沿路没奏多远,就遇到两趟商队。
林翡便挨个问了问,想买匹马。
奈何这里不便骑马,马匹也只有拉货的驽马,大多的货物还是在人的背上。
而且人力所耗费的金钱,竟也不多。
大概是贫苦人家实在太多,便是这累人要命的活儿,给的钱也少的可怜,也从不缺人来干活。
林翡想着,一面前行,一面商量着买马匹之事。
这些商队的领队却咬死了不松口,直说若是别的东西,有了就能买,但这些不怕险路,且走熟了路的老马难得,是万万不能买的。
林翡也无奈,见这个商队似是急着赶路,便给了他一两银子的车钱,便上了这商队的车,随着一起赶路。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在抱怨声里赶到山谷的刺客们在谷底看见了林翡故意留下的牌子。
这牌子上硕大的林字,仿佛一个大嘴巴子,狠狠的打在刺客们的脸上。
"大人,这牌子上面没什么痕迹,应是今日才落在这里的,咱们快些追,那林翡必定就在前面!”
领队闻言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们还有脸说!我们是什么人?那林翡是什么人?咱们堂堂暗鳞卫,追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追了好几天都没逮住他!”
领队说着,气急败坏的把写着林字的木牌丢在地上,使劲的跺踹。
林翡!林翡!
能不能做一些世家公子该做的事。
别的世家公子便是外出办差,也是伺候的人带齐,坐着舒服的马车慢慢的走。
明明三天的路程能走上三十天。
让他们追杀起来十分轻松,目标也明确。
可这林翡!
他娘的自己一匹马就跑了,还一个人往山里钻!
这是脑子有问题么?
林家贫的连马车都没有么?
刺客领队气的心肝肺儿一起疼。
但气也是没有用的,只能赶忙继续追。
但这条难行的商路上,纵然有几段路是通常的,也因前面的路崎岖坎坷,故而货物也多是人力背的。
除非不从这里过,而是走水路。
刺客们也寻不来马匹,只能在这段还算平坦的路上,艰难的前行。
而山里的时间让他们的衣着变的无比脏乱,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受了灾的难民。
几个商队看见这帮子刺客,甚至有些忐忑的问道:
"这里也有土匪了么?”
刺客们:"……”
那些拿着破烂兵器十几个人勉强凑出来的临时队伍,真的能搞定他们?
土匪见了他们不跑就算好的。
他们可是装备精良的暗鳞卫!
众刺客想着,一个比一个高冷,看都不看这些商人一眼,就傲然向前走。
的确。
暗鳞卫直属皇室。
一部分在明,宣政大臣也能指使。
一部分在暗,只受皇帝命令。
而无论是明着还是暗着的暗鳞卫。
他们都是正经的军户,都有官位,都有品级。
便是见不得光,又是武官,在文官集团那里自然抬不起头。
可在别的地方,他们这些做阴私手段的人,谁见了不喊一声大人,何况区区一个商队。
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一个商队突然消失。
但是。
暗鳞卫刺客们明显是忘了。
他们身上没带多少干粮,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
他们身上装备的有暗器等物,乃是暗杀必备之物。
从山里出来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想买东西只能找这些商队。
但和他们相近的车队,却因他们的高傲态度,一个个的都不敢在接近。
直到刺客们到了时间,开始坐下吃干粮,才想起他们身上所带的干粮不多,吃完了这顿,也就没有下顿了。
众刺客:"……”
现在给商人们好脸色还来得及么?
这明显是来得及的。
自古民不与官斗。
民间从来都有‘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一说。
别说是这十多个逃荒似的暗鳞卫,就算是街边穿的脏的跟乞丐似的侍卫他们也轻易不敢招惹。
他们为的是求财。
和官家打交道,他们能小代价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弄到你死我亡。
故而暗鳞卫刺客亮出来官用的令牌,要买他们的干粮。
虽然用三四十文钱硬买了十几个人三天的口粮,商队的领队也没拒绝,只是苦哈哈的说道:
"官爷!官爷!不是小人不给,实在是这路远山高,道路难行,我们带的也有限,我们这么多人,也是要省吃俭用的。”
说着,这领队又伸手指了指后面,说道:
"官爷,我们是去收好米粮茶叶儿的,所以没什么粮食,但我们后面的那些不一样,他们是去卖粮的,他们不缺吃的,您找他们,管保您要多少,有多少!”
商队领队说着,刺客领队回头,果然见后面遥遥的还有一队人。
刺客就冷笑道:"你可别诓我,我们也是有兄弟在前面的,你若是坑我,管叫你这次空着手回去!”
商队领队闻言差点给他跪下了,连忙举起手来立誓,各种保证
又说道:"其实我们两个商行是一同出发的,他们在后面,就是因为东西比我们多,您瞧瞧,他们人都比我们多一倍呢。”
说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让这些暗鳞卫不信也信了几分,才让这伙暗鳞卫留在这里,静等后面的商队过来。
这商队只走远了,那领队才冷冷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什么东西!没粮了就宰我们!”
旁边的一个老人儿只在旁边叹道:
"有什么办法?咱们是小商户,没什么后台,可不就什么事都得用银子填啊!”
领队只骂骂咧咧的说道:"受了窝囊气还要帮他们,真***的气人!”
那老人只帮他顺背,无奈的叹道:"总归不必和他们一起走了,便是难过,也是后面难过。毕竟我们说的是真话,后面的确是粮队,有的是粮!”
数日后,这商队来到金陵,在金陵待了四五天,却一直未曾见老对头家的商队到达。
而后面的商队还有叹息声,道:"惨啊!整个商队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些天杀的土匪,竟然杀人作乐起来了。你们说说,你们来抢东西,要粮食给你们两三袋子,全当是过路费,我们换命不行么?”
商队众说纷纭,但内容无非是这次死了整个一个商队的人,是运粮的商队。
并且是人死了,粮还在。
得知此时,前面商队的众人都隐隐猜出了真相,但他们不敢说,也不敢提。
茶叶都没收够,就赶忙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的回了京都,他们死对头商队遇害的地方,正是他们当日与那伙官吏分别的地方,地上仍然有血迹斑斑,有已经腐臭了的尸身横在路边,尚且无人收拾。
这两个带头的,沉默着替这些人收了尸,花了两趟把尸体都送回原籍。
之后这两人再不敢领人运货,只留在京中,每夜战战兢兢,梦中鬼魅如影随形,他们再未出去过。
当然,这都是后话。
金陵城是个好地方。
林翡入了金陵,一时也忍不住四处闲逛了起来,给黛玉挑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他的母亲出身荣国府,嫁妆铺子也有数个是在金陵。
如今都是林家的产业,林翡挑好的小玩意儿,都送进这些铺子里。
这些铺子虽然在金陵,但不少东西,运往京都便价钱翻上三四倍,更有许多稀罕东西,价格更能翻上几十倍,如此暴利,一年到头不知两地往返多少次。
故而林翡也不怕他们不送。
只管亮明了身份,让他们送去,顺便送的还有报平安的信。
一封随着这些小玩意儿送去,一封则让驿站之人去送。
林翡作完这些,又再金陵各处转了转,直到天色昏黑,才便随便寻了家客栈住下。
等入夜了。
林翡便带好自己的东西,悄悄推开后窗,从窗子里翻出去,去寻他在金陵的暗桩,整理金陵四大家族的事。
但林翡没想到,他走了没多久,暗鳞卫刺客们才一个个咬牙切齿的,隐藏进客栈四周,慢慢将林翡的屋子围住。
这些人动作极为小心,轻轻用小刀戳破前窗的窗纸,放了迷烟,闷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拿着刀摸进门去,二话不说就直摸到床榻处结结实实的砍了七把刀。
刀刀入木三分!
但砍完就发现不对了,刺客们还以为自己失手了,赶忙又看向四周,警惕的提防林翡偷袭。
一时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是了。
刺客们都知道,林翡是自幼练武,且去过北疆边境,在北疆苦熬过一年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迷烟放倒。
此番,是他们大意了。
只怕林翡就藏在暗处,随时跳出来放出致命一击!
众刺客想着,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窝刀的手都有些湿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些刺客看来,每一分每一秒的过去,都带着惊心动魄之感。
他们是杀手,但林翡明显是个不简单的。
现在就是拼耐心的时候,谁先放松,谁就输了。
众刺客想着,互相轻轻碰了碰,就几个人同时查看起四周。
桌下无人。
柜中无人。
床下无人
门后无人。
窗外无人。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众刺客瞬间变幻了阵型,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房梁,沙哑着冰阴鸷的声音威胁道:
"小林大人!你还藏么?”
然而。
并没有声音传来。
众刺客举着刀剑静静的对着房梁。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从腰里亮出自己的袖箭,朝房梁上打了两记。
但不幸的事。
此处仍旧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除了袖箭钉在梁上,那一阵颤栗都尾音。
众刺客:"……”
这林翡是不是太镇定了。
刺客领队便碰了碰身边的刺客,这人会意,立即麻利的踩着桌子看望房梁,只见上面除了灰尘还是灰尘,屁的人都没有。
这人下来报了信。
底下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的,他们也气的忍不住骂道:
"他娘的!这林翡是插上翅膀飞了么?这都没个人!”
"只怕是我们暴露了,他才故意住在这里。”
"暴露你娘的!咱们从头到尾都没摸到他的影子,他怎么知道我们跟着!”
这边说着,不顾音量就骂了起来。
惹得领队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可都闭嘴吧!我叫你们吃两口就赶紧来动手,你们还非要吃顿好的,再洗换一番!这下好了!这林翡又跑了!”
众刺客顿时哑了。
但还是有不怕的,仍旧不服气的说道:
"你没吃么?你没洗么?若不是他们催说时间都晚了,只怕你都不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