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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无法形容那种感受。
那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但是他的大脑却清清楚楚的帮他计算着了时间——五次电流,那不过才过了十几分钟。
盛阳想让自己像之前那样专注于以前的回忆,但是此刻,那美好却反而起了反作用。因为他觉得那竟然有点……像临终前的走马灯了……
盛阳有点想笑。现在可不就是最后时刻了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的心跳快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似乎心脏随时会在下一次电流经过的时候爆炸。他精神越来越恍惚,即使是最微小的移动,都以足让他眼前闪过白花花的星辰。他的肌肉抽依旧在轻微的搐着,即使计时器处于间歇状态,那颤抖也没有好太多。而更可笑的是,他明明能够感觉得到他的额头因为汗水浸湿而再次流下来了大量的血(因为那血已经流到了他的眼皮处)、他的双手也是惨不忍睹,但是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了那疼痛。似乎它们和触电比起来,已经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原来这就是被电死的感觉……
盛阳躺在地上,他安静下来。在经历了三次试图将电线划破的尝试之后。他似乎真的只有等死了。他宁静的看着血淋淋的双手,心里倒数着下一次的到来。
……
当盛阳感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可真是聪明……你竟然忘了现在在开着直播了……
于是,盛阳抿了抿他干涸的嘴片,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开始试图对着镜头说话。
“嗨……大家……在吗?”
许久没有说话,再次开口时,盛阳几乎能够听得出来自己声音里的孱弱的颤抖。但是他并没有惊讶太久,因为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他更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盛阳背靠在墙壁处,最终,他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再次看向镜头。
然后他对着镜头开始说话——
“傅队,接下来……是我对凶手的样貌的概括——”
盛阳咽了口气,因为他发现仅仅这简单的一句话,他的语调就已经开始颤抖。
“凶手……女,25至32岁之间……一米六七左右……身材较瘦……她瓜子脸,颧骨凸起明显……两片薄嘴唇下翻……好像嘴部缝过针……那伤口应该至少有五年了……此外更重要的一点……她皮肤苍白,毛发、眼睛缺乏黑色素,她很有可能患有白化病。因为……她的虹膜和瞳孔呈现淡粉色,她看东西时总是眯着眼睛,这是白化病的典型特征。所以我们之前的推理才无法找出她……因为她很可能不是医生,而是患者……她不过是在医院里待过太长的时间了,所以她懂得很多医疗知识……此外,因为白化病病因多是由于近亲结婚造成的,所以……她年幼时遭受的虐待很有可能不是来自寄养家庭,而就是她的原生家庭……她的家庭结构很有可能……并不正常……里面存在畸形关系。从这个方面来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凶手……呃……这就是我所能提供的一切线索了……”
在阐述时,盛阳几乎需要不停的换气才能把话说完整,期间,他也始终盯着镜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当最后一句话落地完、他想接上另外一段话时,他却哽咽了……
盛阳不愿意的,就是让他的队友看到他最后崩溃的时候的眼神,这似乎是最后的耻辱。所以他尽可能的把头低下、扭开,将威胁他的泪水在眼眶中紧紧锁死。而后,再足足花了一分钟来平复自己,最后才再次开口:
“最后……我有个不情之请……傅队,帅领……如果你们方便的话……请帮我……照顾我妈妈……当然,如果你们太忙的话……你们只要抽空帮我去看看她就好了……”
盛阳想继续说完,但是无奈他的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而更重要的是,那该死的三分钟过得太快了……
*
就这样了吗?
盛阳感到一阵寒颤顺着脊椎往上窜,有一种奇怪的寒冷从他的骨头深处散发出来。他花了更多的时间专注于缓慢、深而均匀的吸气和呼气。而后,他才感觉到身体勉强回归了他的控制。他太累了,他想就这样睡去,让自己休息一会,哪怕就两三分钟,但是他的大脑却不肯退让,它在拼命的提醒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有说……
最重要的一句话?
他想说什么?
和梁好告别?
告诉梁好你爱她?
告诉队友们让梁好忘了自己?让梁好开始新的生活?
你真的忍心说出这些话,让那个女孩再哭一次吗?
盛阳退缩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很早以前他和梁好分开的那个晚上的场景……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让她那样为你掉眼泪了吗?你又要食言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现在不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吗?所以……你就他妈的不能再坚持一会吗?!
于是,又有一种奇怪的思想开始占据了盛阳的大脑,甚至他的思想都前所未有的爆了脏口。盛阳的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快,那巨大的、颤抖的呼吸几乎就像一场严格控制的恐慌发作。时间真的不多了,所以现在,你还不能孤注一掷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盛阳闭上了眼睛。他在肾上腺素的怂恿下梳理了一下自己。
那时间只过了不到十秒钟。
而后,盛阳睁开了紧闭着的泪眼模糊的双眼,他平静的看着血从他的手腕处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血水,在极速的心跳下,他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冒险的、最无畏的一个决定……
*
当盛阳说出遗言般的内容时,监控前的所有人几乎都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
但是,这种情况却很快就改变了,因为他们同时看到盛阳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相反的,他捡起了地上的玻璃渣,他平静而迅速的用玻璃渣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当第一道伤口开始涌出血液的时候,监控器前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不!”的呼喊,他们几乎都想到了那个词,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盛阳不是要自杀——因为玻璃渣划开的位置并不在他的大动脉上,是在他的手腕的其他部分。
“盛阳……他……在干什么?他在自残?”凌子悦惊讶的直摇头。
而其他人也不明就里,他们也只能惊讶的看着。
他们看到盛阳把昨天堵住他口鼻的布塞进嘴里,防止自己尖叫,而后他开始竭尽全力的划破他的手腕、手掌等手部任何一处他能接触到的地方。因为手扣有点类似类似手铐,所以盛阳双手可供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他也没有一点犹豫,他有的,只是因为耗费力气而产生的明显的手抖和极快的喘息。
“盛阳到底在干什么!”
当盛阳几乎把自己手剪碎了一般,他满手是血,几乎看不到他手的原有的样子的时候,胡帅领忍不住想干呕出声。难道他最好的朋友、最可爱的弟弟疯了?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也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从他们后方传了过来。
“看过史蒂芬·金的小说《杰拉德的游戏》吗?”
那是关海滨。
关海滨重新走了回来,站在他们所有人身后。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与悲痛。
“盛阳正在尝试学里面的主角。看到盛阳甚至削薄了自己手腕处的皮肉和骨头了吗?他在竭尽全力缩小自己本来就瘦弱的的手掌的厚度,同时他在用自己的血来滋润他的手腕,就像人们常用肥皂来使手指打滑一样,他正在试图直接从手扣里解脱……”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是……可是……”胡帅领想说什么,却因为过于震惊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所有人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盛阳将手割出多个切口,让血沾满他的手掌和手腕,然后他顾不得那些刺的穿透,他就这样一次次直接而野蛮的拖拽自己的手腕,让那些刺在他的手掌、手背处拖出一道道深深的血槽。期间,他甚至再次经历了一遍那残酷的电流的折磨。但是当他用了必要的时间来进行短暂的休息和恢复自己的心肺功能之后,他表现得就好像丧失了痛感一样,他再次开始不停摇晃、拉扯、涂抹……再次不停的战斗……
*
这个过程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盛阳只能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清醒,确保自己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疼过过去,不然一切都将白费。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期间,盛阳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即使那样费力的“工作”,他也没再流汗,他心跳再一次加快,他看东西也时而清晰,时而恍惚(更多时候是恍惚),他的划伤自己的动作不得不慢下来,同时,在拖拽自己手腕时,他的动作也不得不更加心狠……以至于……当第二只手的手扣突然猛的一甩,被甩出几米开外的时候,盛阳和屏幕前的所有人惊呆了。他们全都没不可置信,那该死的、顽固的手扣真的从盛阳手腕处消失了!
盛阳将嘴里的布抽了出来,他至少愣了30秒都没动。
他有点怀疑他出现幻觉了……
盛阳不可思议的呆滞的望着被甩开的缠满了电线的手扣,似乎那里的电线依旧还直接连通他的心脏,直到过了30秒,本应再次通电的他的身体没有得到相应的痛苦,盛阳才真的平静下来,他的身体才停止了剧烈的战栗,只留下了微微的、时不时的颤抖。
所以他……真的……做到了……!?
盛阳艰难的笑了起来。他扶住了桌子,依靠着桌面的力量站起来,但也就在此刻,他根本无法阻止他嘴里发出的本能的叫喊,他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废掉了一般,无法再使出一丁点的力气。
看着自己的“手”的样子,盛阳差点干呕出声。但是他却感到巨大的愉悦!
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腿还在不停地颤抖,呼吸有点困难,盛阳最终设法站了起来。
盛阳想靠着墙,晃晃悠悠的走向门口,他感受到了此刻自己的眼前的缭乱和脚步的虚弱,他知道自己必须设法靠着墙,借助外力的支撑……
好吧,不扶东西是不行的……
盛阳开始往三步之遥的白墙走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开始走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实际上他连往墙的方向走过去第一步都没有跨出,他的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开始出现满天的刺眼的星辰,而后,他径直栽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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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我希望他在抢救时,你能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