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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从梦中醒来,坐起身,抹了下还挂在脸上的泪,喉间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血腥味。
‘陛下,是不是瑢霁不一定能查出来,万灵古燚是能探查万灵,但对于过去的元神要探查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做了一些梦也未必就能证明您就是前人。’元始天尊的话浮上心头‘因为古燚能收集万灵旧事,说不定日有所思便就夜有所梦。’
润玉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桌边,转动着那只茶盏:没有立刻让锦觅试万灵古燚,而是自己先试了。
结果连续三四日他夜夜都梦到瑢霁与妖君宠的过往。
这些记忆有瑢霁的挣扎,也有他与她相处的快乐,只是这份快乐他始终没有让她知道,而她陪伴自己的快乐是显而易见,哪怕瑢霁再冷淡再苛责她都不曾退却。
亲手酿美酒,培育他喜欢的桃花,想与他一起赏花品佳酿,结果他却爽约去陪了只是拿他当刺激翾武工具的溱宓,她从白天等到黑夜,在花下等到痛哭也没有等到他。
情之一字,怎么这么难。
瑢霁那般不珍惜的,自己都怎么都求不到。
也难怪那个傻姑娘现在满身都是刺,那般不信任人,若是自己遭遇了这些恐怕也是如此。
瑢霁直到最后才敢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意,可是有什么用,她已经被伤到再也不敢轻易相信谁了,也许这就是这么多年她始终抗拒感情的原因。
润玉放下茶盏:瑢霁,我并不是你。
她已经都忘记了,所以就算我们要开始,也不需要带着你的影子,不过那些事我看到了也好,至少可以规避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至于锦觅那里,她说过还有更简单的法子,不管如何锦觅都会要去救旭凤,等去了幽冥,找到旭凤的魂魄再做打算……
都已经过去了,就过去吧。
不过梦中他看见妖君宠的逆鳞是被瑢霁一剑刺扯下来,也看到他独自一人在新房中喝合卺酒时一块月牙红鳞就在他手边……她的逆鳞始终在瑢霁手中,可瑢霁已经离世多年,他的遗物要到哪里找呢?
还有一点他很在意,就是翾武,他是真的爱妖君宠,为了帮她什么都肯做,而今他却‘复活’了……
背后的那个人为何要复活翾武?
将团团引来是想让他得到再失去?让他亲眼看见团团因为妖君宠的改变选择而消失在眼前吗?是啊,如果她知晓与自己酷似的瑢霁所做的那些事而心意改变,团团必然会消失。
润玉放下茶盏,眯起眼:谁也不能让团团消失,他也绝对不会再品尝失去所爱的滋味。
锦觅在捅杀旭凤昏睡半年后初醒时说过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在四肢百骸里蔓延扩散,他在这几日的梦里都清晰的感觉到了,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撕裂感,明知是错的,瑢霁还是为了愚孝而伤害了妖君宠,一遍一遍的撕裂自己的内心,拼命压抑,将妖君宠亲自身边推开。
他曾自问自己怎么会把她弄丢了,其实就是一次次的伤害推离,才让他再也无法拉近与她之间的阻隔。
瑢霁,你谁也怪不了,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我不是你!
我更不会是你!
……
妖界,万耀宫。
姬少卿的伤好了,重新开始处理他的事,对外的事务依然基本上要由他处理,不过有件事让他份外在意。
得到消息后去了和极殿。
侍者通告后,姬少卿入内。
妖君宠正在处理公务。
姬少卿见她揖礼“陛下。”
“是想说我和团团去花界之事?”妖君宠朱笔不停,知道姬少卿此刻而来为何,批改好这份,合上,搁笔,抬头“此事我乾纲独断了,你不用过问。”
姬少卿极力争取“陛下!”
妖君宠双手手指交叉,竖在桌上,似笑非笑望着姬少卿“本座的确对天帝很有好感,有心发展,少卿望你心知。”
“陛下是心意已定?”姬少卿脸色一下就白了。
妖君宠郑重点头。
姬少卿要紧牙关。
妖君宠稍稍垂眸“少卿,别伤他。”不似命令,更如朋友间的相求。
“陛下。”此刻侍者再度入内“鹿蜀族族长奉诏已至。”
妖君宠移开注意力“宣。”这是自己让他来的,是关于移地的一些事。
姬少卿拱手“臣告退。”也知道自己此刻坚持什么也是枉然,退出了和极殿。
走出这座大大殿,姬少卿转头,看着巍峨宫阙:君宠,我不伤他,但若是你都无可奈何之人出手,你又待如何?
……
花界。
花界之美在六界都有声誉,青山绿水、层峦叠嶂,近处是姹紫嫣红,远处繁花似锦、花簇锦攒,加上花灵草精的点缀,一切美轮美奂。
锦觅成为花神,虽然长芳主还是高兴的,不过还是隐隐有份说不出口的担忧。
“长芳主不用担心,虽然妖界那位长老有些霸道,不过妖君本人还算可以。”锦觅其实也隐隐感觉妖君宠对她不甚欢喜“而且这次天帝让我们花界款待妖君,也是为了与她搞好关系。”
“天帝此举看来是想让我们和妖君和平相处,可妖君此时来花界对主上不利。”玉兰芳主也在“如今花界十二位芳主中七位皆对这位妖君十分敬重,而主上你刚刚接任花神之位,若现在不加以弹压恐以后很难收服,而此刻天帝就请妖君来花界小住,不利于主上恩威并施,这位妖君护短的很。”天帝难道也希望花界内部不和?
“可她毕竟不是花神,只要我们名正言顺,不怕她护短。”长芳主管理花界时间不算短,很有些御下的心得。
锦觅心里其实很着急旭凤的事“话是如此说,不过还请长芳主告知下面所有人,绝对不能对陛下、妖君还有那个孩子有任何议论,那个孩子来的奇怪,时间上也与这里不符,天帝陛下与妖君并无什么,决不能再有流言蜚语传出,所有人都必须礼遇妖界来人。”
“是。”长芳主明白这点的重要,海棠就是因为此才被罢黜,丢了仙籍“我已经将水镜里的居所准备好,主上,要不要去看看?”水镜是花界中最安全之地,而且很有花界的特色,天宫与妖界的万耀宫都各自奢华无比,所以不必准备宫阁之类,那位小公主年纪尚小,水镜中别样景致应该会让她喜欢上。
锦觅点头“邝露也来说了,不必奢华,只要舒适便可。”
连翘在此刻入内“锦觅,锦觅。”她还是习惯这般唤锦觅。
“没规矩,现在要叫主上。”玉兰轻责连翘。
连翘吐吐舌,立定后行了个礼“主上,天帝陛下到了。”
一句话让锦觅和另外两位芳主惊诧,立刻走出百花宫大殿,通过时间花廊来到外面。
牡丹再次瞧见润玉带着披坚执锐的天兵天将长驱直入,这位天帝依然那般威严冷淡;不过这次除了天兵天将,还有邝露、栖霞、卫儿、侬儿和一些叫不出名字但面目姣好的百位男女仙侍。
锦觅走到立定的润玉面前,规矩的揖礼“陛下,不是说明日才来吗?”
“本座叨扰花界了,原是该明日再来,不过本座想着明日下午妖君也要带团团来,所以事先一些准备还是需要仔细安排。”润玉对锦觅还是很客气“你也知道团团怕幽莹残魂,这个有烛照灯倒也不怕,但是孩子太小,本座不能不多顾到一些她的衣食住行,特别是要杜绝能想到或者会出的意外,所以再次带披坚执锐的天兵而来,和天界众仙侍一起来花界提前布置,还望花神多多见谅。”
“陛下此举很应该。”锦觅自己也是母亲,自然知道对父母而言孩子的康健与安危才更重要“没想到你做了爹这般仔细,派了一拨人来提前布置,又亲自带来一拨人来。”不由笑润玉的紧张。
润玉听锦觅少了几分官方口吻,也稍稍散了一些架子“我也是无法,妖君今天对我说夙三娘也要跟着来,故而我不能不提前来此布局。”
锦觅抬眸“那位,长老?”她感觉到自己的脖颈隐隐作痛,那种窒息的可怕感觉又来了。
润玉表情凝重“是,不同意,团团就出不了妖界,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
锦觅摇摇头“主动权在她们手里,那妖界的人什么时候到?”
“因为夙长老的事,妖君也让了一步,说不会派人来妖界安排,所有人员都用天界与花界的人,不过妖界的铁骑会在花界附近再度驻扎。”上次驻扎的那支部队,她后来撤掉了“你不用担心,花界已经回归天界,我已派人保护了花界。”这不是单单为了保护花界,也是为了保护团团,润玉看得出锦觅的紧张“我也没想到夙长老会提出一起来。”
“无事。”锦觅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那布置的事,就让长芳主与上元仙子一同负责,可好?”
润玉同意“邝露。”
邝露在他身后“是。”
长芳主便朝邝露看去“请随我来。”
长芳主与玉兰芳主就带着天帝带来的众人一起去准备了。
众人都走后,这里留下润玉与锦觅。
润玉看看周围,因为紫藤不少,所以显得颜色有些沉闷压抑“这里紫色多了些,若可以还请花神多布置一些粉嫩的颜色。”因为团团不是很喜欢紫色,这小丫头还是多喜欢几分粉红、退红。
“好。”锦觅也看了一眼百花宫周遭“我让桃花芳主多种几株桃树。”这个妖君也喜欢。
润玉稍稍回头“翾武在翼渺州一切都好,他似乎在想办法洗去身上的魔血。”
“我真想立刻去幽冥,这几日我心绪很不宁,总觉得旭凤这次很糟糕。”锦觅不由抓紧了自己的手臂“你真能说服她,和我们一起去幽冥?润玉,其实你不必去的。”因为你位高权重,不该轻易冒险。
“我要去。”润玉已经下了决心“我做了错事,如今有机会弥补,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而且旭凤怎么说都叫我一声哥,他这次也是在天界被人算计,我自然要前往,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想想见见幽冥帝,他是妖君的几位师父中唯一还在的,这以后应该会有见面的机会,这次便想以晚辈的身份先去见见。”
锦觅听他说的这般诚恳“晚辈?”他那话里的意思是……
“旭凤让我千年万年孤寂的活着赎罪,你不会也是这般想的吧。”润玉笑起。
“当然没有。”锦觅有些尴尬他的直接“陛下见谅,那是旭凤一时错言,他不是那个意思。”
润玉并不在意,站在百花宫外眺望花界风景“我是这么想的,我报了仇,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帝,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我还是一无所有,求而不得,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说的悲凉。
锦觅望着身边的男子。
“可我现在看见了团团。”润玉依然望着远方“我突然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所有,虽然我并不清楚此事与未来到底会如何,但在团团可以在我身边时我要好好陪着她;而且我也有意愿忘记那些过去。”转眸看向锦觅“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悔而破坏你和旭凤,我,想照着现在的一切走下去,哪怕是有人做的局,也想走一次,不会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坏了。”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嘛。
锦觅听到他如此坦诚而言“也许对我来说妖君宠真的有些邪气,但我觉得你们俩有点像。”
“没错,都是心黑腹窄、气量小、多疑、记仇、城府深。”润玉玩笑了下“这是彦佑形容我的,不过她一个字不差的形容了自己,彦佑说我的心比太湖湖底的淤泥还要黑,而她说她的心比忘川河下淤泥更黑,所以这点我自认比不过。”
锦觅被逗笑“是,我听到了。”在九霄云殿外她就是这么对狐狸仙说的“扑哧君,真是……不过这般说也对。”
润玉转眸。
“虽然只是做了几日的花神,可我也知道这个位子有多辛苦了。”锦觅也感觉了过去自己在水神之位是多不称职“你与她都是权倾一方的帝君,若没点城府与心思,无法做好,我本来以为凤凰和鎏英做魔尊都还可以,可她不过一战就让我知道了旭凤做的并不好,魔界换人才过了五百年,鎏英用的还是旭凤留下的那些人,而她闭关五万年,期间魔界更是一直压着妖界,可她一出关,看似能与天界一战的百万魔军被打的溃不成军;对陛下和其他几界而言,妖君都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强大对手,小鱼仙倌若能‘牺牲’自身,娶了这位六界第一美的女妖帝,以情困住这位城府深又心黑的美人,其实真能算‘赎罪’。”她忍不住戏谑润玉。
润玉哪会听不出她的戏谑,当年自己不就是‘囚禁’过她。
“当初爹爹带我去上清天时,斗姆元君说过,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不救?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虽活一命却伤百命,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锦觅深呼吸一口“天魔大战时我才明白,权力就是她嘴里的猛虎,因为你与旭凤都握着至高的权力,随便一战就是死伤无数。”
“所以你要我以身饲‘虎’?”润玉苦笑。
锦觅打趣“那么美的老虎,你不要,我看很多男人都打算抢啊,到时候小团子不是你闺女了,看你哪里哭去,她身边那个姬少卿就好像很喜欢她,还有那个翾武……”在九霄云殿之时他们其实都看见了妖君宠与翾武的对话那幕,那般情深似海,是重逢的喜悦,也有隐忍的克制。
“我有一种预感,旭凤的神魂不会完全消失,对方若是如此轻易就结束一切,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润玉说出自己的感觉“他或许正在等我们去找他。”
锦觅提到旭凤就一改柔弱之相“不管哪里,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找回旭凤的。”
润玉看到锦觅脸上的坚毅,移开眸,看着花界的五彩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