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禄和赵嗣源站在温闷垌前金山大龙潭下。
这是一个极深的大潭,潭水碧绿,传说里面直通东海,经常有龙从东海游来,故称大龙潭。
大龙潭是黑水河的源头,一年四季水源源不断的涌出,似乎总流不尽。
“这里真有大龙吗?”刘延禄好奇的问,在他的身后,无数人马还在开来,最先到达的刘延禄等人则在开始扎营立寨。
“这里有没有龙我不知道,但我听说那金山是真的有金矿,温闷垌一年要从山上挖出不少金子来。”少年赵嗣源一边从潭里打水,一边说道,“等咱们攻下这温闷垌,到时肯定能抢到不少金子,要发财了。”
两个少年正是从平登堡来的刘小三和赵小二,从门县平登出发,先在镇南关下集训了一段时间,然后随着一千五百乡团民丁赶往了高平的平孟寨。
随着秦用将军会师牛见虎,然后跟随着他们不断的攻打蛮寨,两个少年表现勇猛,也立下些功劳,因为没有大名,两人便请参军替他们取个名字。
参军给两人一个取名延禄,一个嗣源,少年们也不太懂名字含义,却也欢喜不已。
他们在几天前接到了卫国公的加急军令,让他们南下夺取温闷垌,阻击左溪叛军北上。
这段时间两个少年跟着同乡们来到蛮地作战,一路顺利,夺平孟,破安德,下富宁,倒也算是久经战阵了。
因为蛮子主力在外,他们这支兵马倒没遇到什么像样的硬茬,这次接令后,留下部份兵马镇守富宁、安德,约五千人迅速赶来温闷垌。
温闷垌寨前,秦用与牛见虎二将正在寨前观察。
看着垌寨人影绰绰,有些惊慌的在走动,二人都心情平静,丝毫没有战斗来临的紧张。
很明显,温闷垌的情况,与他们刚打下的安德的情况差不多,都没有什么力量。
精锐青壮明显都已南下。
先前唐军征讨过一次这边,把句町蛮赶走,在此设立了安德、西原等州,不少蛮寨已经归附大唐,后来还把一些蛮地划给了表现卖力的一些左右溪蛮子,迁来不少左右溪蛮。
等到句町蛮报复入侵,刚迁来的一些左右溪蛮子不是被打跑,就是被打进了深山老林,句町蛮占据这些地方后,也只留了部份青壮,然后是一些原本被打跑的句町蛮,又拖家带口的回到了故地旧寨。
乱糟糟的局势,等到左溪蛮王扶三率部归附句町女王侬三娘后,这边的局面也没改变多少,依然乱做一团,许多左溪蛮还在跟句町蛮打游击呢。
当然,在银锤公子秦用看来,这不过是菜鸡互啄,没什么好说的。
他麾下的五千人马,有来自原高平堡的屯丁,有来自武安州的封臣骑士,也有俚僚垌丁等,更有牛见虎带来的南海水师的正规军。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相比起来,现在关起寨门的温闷垌中,虽然也聚集起了约五千人,但多是这片地区被唐军击溃或吓的逃到这里来的,青壮不超过千人,多数是各溪垌寨逃来的老弱妇孺。
他们的装备更是十分的差,缺刀少枪,弓弩极少,更别提什么铠甲大盾这些了。
这样的温闷垌,实际上跟他们之前攻下的那些寨子没什么差别,只是现在卫公突然传令过来,说温闷垌位置重要,是封堵叛军北逃的咽喉,必须抢先占据。
“侬三娘和扶三距离温闷垌还有多远?”
秦用问道。
他身后一名武安州骑士上前回报,“据探马侦知,侬三娘与扶三两位蛮酋主力已到波州,他们汇聚了各部句町蛮和左溪蛮,现在约五万人,行进不算快。但另一句町蛮酋侬天顺已经率一万二千人快到西原州罗和寨了。”
“这侬天顺看来是想要来抢靖西的。”秦用瞧了瞧手里的鹿皮地图。
波州在黑水河中游,黑水河在波州上游一点分为两源,一个便是起源于温闷垌大龙潭的难滩河,另一源则是起源于温闷垌西南的鹅泉河。
西原州便是在难滩河畔,距离温闷垌距离不到五十里了。
“来的倒是好快。”
“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秦用与牛见虎以前在长安时也是相离的,这次联合用兵倒也配合默契,相视一眼,“得赶在那侬天顺到来之前拿下温闷垌。”
牛见虎看了眼建在大龙潭边依山临潭的温闷垌,也还算险要。
“要不我带一些兵去拦截伏击侬天顺,你在这里打温闷垌?”
温闷垌所在的是一片河谷盆地,顺难滩河往南,又汇聚了数条支流,温闷垌与西原州罗和寨之间,有一段较狭窄的山区狭谷,倒是便于阻击。
“反正五千里全围在这里,也施展不开,倒不如我去埋伏侬天顺一下子,说不定能成功?”
秦用想了想,他们这次来的快,接令的时候还在安德州以北,接令后迅速南下,拿下安德寨只用了半天时间,估计这会那侬天顺也料不到他们已经破了安德寨,并杀到温闷垌下了。
“小心点,若敌有防备,不要浪战。”
牛见虎拍了拍胸膛,“我虽是水师将领,这会也没有船能开到这大龙潭来,可我手下几千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下了船依然弓强弩劲,甲坚刀锐。话不多话,我现在就走!”
他迅速召集旅帅以上军官,传达作战命令,各级军官们赶回自己部落,一级级传下命令,不到半个时辰,三千人马便随着牛见虎往南而去。
秦用瞧着南下的牛见虎三千人马,回头看了看只剩下两千人的营地。
“暂停扎营,趁着天色还早,准备攻寨!”
挑水的刘延禄和赵嗣源等一伙少年们,闻令都赶紧放下水袋,开始武装。打了许多仗,两少年的装备却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他们原本是无甲的长枪兵,现在却也分得了一人一件胸甲,这是句町蛮子们的铜质胸甲,很笨重,也只能护住胸膛,配上藤制的护臂护腿,皮制的战裙,铁制的头盔,皮的披膊、护颈,倒也算是防护周全,虽然背部基本上没什么防护,但有了这身七拼八凑的甲具,却也让少年们更加有安全感。
互相帮忙把这些零零碎碎披上绑紧固定,然后又开始拿武器。
刘延禄的武器换了一杆更加锋利的丈八步槊,槊杆极粗,虽不如马槊那般坚固韧性,却也远胜一般的枪矛杆,更别提那槊刃,就如同是安装了一把八面剑一样狰狞。
他还配了一把稍弓,一把横刀。
离家时带来的那把朴刀他倒也一直带在身边,只是去了长杆,挂在腰间,充当一把近身用的刀,更多的时候是用来砍柴等杂用。
攻城攻多了,就算是平登堡来的少年们也都有了经验,不慌不急,有条不紊。
他们甚至不忘在穿装备前,先撒泡尿拉个屎给自己排干净,还有的在同伴帮他系甲的时候,赶紧吃一把干粮的。
刘延寿还不忘把一个小布袋揣进怀里,那是军营医官分生下来的一个急救药包,里面有纱布、金疮药、针线等,如果受伤,可以自己简单的清创包扎一下。
毕竟战场上的医官数量极少,一场战斗过后,死伤不少,是很能及时救治的到的,能够先自救的就先自救一下,总好过错失最佳抢救时间加重伤势的好。
又是一通鼓声。
已经装备好的刘延禄等赶紧向着自己的那面燕子队旗前赶去,同样手持一杆步槊的队头已经站在旗下了,燕子队旗由队中最高大的常老三执着,他是队中旗手,一旦队头阵亡,战场上他将接任队长职务。
队副是个谅山来的五十来岁的汉子,个头不高,但缺了一只耳朵,一看也是个狠人。
做为队副的王老头,手中武器是一把斩马大刀,据说大唐府兵里的队副一般是装备陌刀的。
他们打仗的时候,跟队头相反,队头居于队伍最前引战,而队副却是居于队伍最后押阵。
队副最主要的职责就是押阵监督,战斗时谁敢后退,他那把大刀就斩谁。同时,队副还要负责记录一队士兵们的战功表现,最后军功薄也主要由他记录的。
刘延禄一队五十人,多数都是武安州征召上来的中年少男,只有队头队副旗手三个是丁男。
队头也姓刘,见到他便向他招手。
“咱队两个傔旗上次打安德寨时伤了一个,留在那边了,你补上。”
刘延禄一听十分激动,队中一名旗手,有两名护旗手。战斗时,队头居最前第一列,旗手和两个护旗手居第二列。旗手和护旗手都要选人高马大武艺精练的,旗手甚至是队副一级的,护旗手也是跟火长同级的。
一队编五十人,设五火,每火实际上只有九人,因为队头队副和三个旗手是不编入各火的,属于军官,各种待遇等也都是全队最好的。
打仗的时候也容易立功。
他们这一队人在镇南关编队,到了平孟寨开始后打了大小也有十几场仗,也有些伤亡,虽然也几经补充,但攻打安德寨等几场仗,都打的急,战后都还没来的及补充,现在全队还有四十一人。
减员七人,刚好编满四个战斗中队三十六人,再加队头旗手那五人。
“做为傔旗,你小子明白你的职责吧?”本家的刘队头问。
“旗在人在!”
“嗯,你的任务就是护卫队旗和旗手,就算旗手老五倒了,你也不能让队旗倒下,你跟何大头勿必得保证队旗安全,还有,战斗时记得紧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