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在人间

    

    不止是飞行，她高兴了也会走走路，她相当享受遇到的人全部跪倒，低着头抬起手，语句不连贯的祈求祝福。凡人是何得何能再见到天使行走于人间，别说平民，穿着华丽白袍披着红色斗篷的人类都从马车上走下来。无人不是激动到不能自持，纷纷拜托在地。

    被囚禁了快两千年，脚下的土地从未如此陌生，那些崇拜者早已不是当年的打扮。好在这克里斯蒂娜的身体，她能和精灵女孩共享记忆。天使根据衣着打扮，认出了前面跪着人，谁是主教，谁是贵族，谁是普通牧师与修女。

    瓦尔基里一一满足了热情的信徒，把手放到他们头上，不止一人激动的昏厥。祝福完信众，她还有别的事要忙，比如找到这具躯体的老情人，了却那桩心结。

    “你们谁见过里昂？里昂·伍德？”天使走进人群，不停的重复着这个问题。名字似乎不足以唤起记忆，得到的只有摇头。瓦尔基里本以为像里昂这样的勇士该家喻户晓，她太低估社会的发展，比起她所处的年代，如今人口已经增长了几千倍，部落也被地域广阔的国家所取代。

    天使再次沉入精灵的回忆中，去寻找里昂的影子。她并不想这么做，时间越久，她越分不清自己与克里斯蒂娜之间的区别。

    “火红的头发，有五尺六那么高……长相英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天使形容的手舞足蹈，每说一句她都觉得“自己”更爱里昂。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失去自我，反过来成了克里斯蒂娜的一部分。

    每个人都急着讨好天使，看上去只要知道答案，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告诉她。瓦尔基里很享受这种久违的热情，大家争先恐后的想要碰触他，胆子大的已经摸到了羽毛。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后排，那里有对母子垫着脚尖在招手。

    “你说得是位红头发的骑士吗？”在母亲的鼓励下，拉着妈妈裙子的男孩终于鼓起勇气与天使交谈。

    瓦尔基里蹲在男孩面前，这动作在人群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心圆，没人不羡慕母子俩能跟天使说话的好运气。精灵的容貌加上天使的羽翼，小男孩愣了很久才想到继续。这对孤儿寡母的信徒为天使描述了这么一副画面，勇者里昂身边有六个女人，肤色从黑到白，头发则是五颜六色，棕发，金发，白发，红发，黑发，五颜六色赶上了彩虹。强烈的妒忌心冲昏了她的脑袋，天使的第一个问题竟士如此女性化。

    “她们漂亮吗？”声音里压抑的愤怒能吓得成年人赶紧闭嘴，然而小孩子不懂得察言观色。

    “都很漂亮，好几个耳朵跟你一样尖，小姐。“

    瓦尔基里牙齿咬的咯咯响，小男孩却只想去摸天使头上的光环。她气昏了头，没注意到异动。人群的骚动唤醒了天使，她见到天空密密麻麻的黑点。一大群弗洛魔如同追逐浮尸的秃鹫，从地平线彼端的黑云中冲出，想在这没了太阳的阴雨天里找点猎物。

    聚在一起的人群乃是肥羊，凡间的动物跑得又快，还喜欢躲树林钻山洞。相比之下，人类好对付得多，只要挑其中的女人和小孩即可。恶魔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位于中心的天使长，等瓦尔基里直接跳到半空，它们中大部分也没机会再一睹天使的芳容。

    她像冲入羊群的雄狮，所到之处恶魔望风而逃，血水取代了毛毛细雨从空中落下。低阶恶魔绝非天使的对手，于是便把自私怯懦的本性发挥到极致，胆小的转身逃跑，比较贪心的则钻进人群，利用混乱专挑孩子下手。恶魔很多，天使只有一个，她奋战不懈，也没能拯救所有人。

    一看到那讨厌的身形，她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就是这些肮脏的生物害死了她，把她的灵魂囚禁了两千年！

    源自天庭的湛蓝色圣光笼罩了全身，取代了若即若离的金黄。瓦尔基里悬浮于半空，平举着剑对恶魔全力挥去。蓝光仿佛闪电，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炫目的令人睁不开眼。至于恶魔，一旦被波及，非死即伤。消灭了空中的，瓦尔基里把剑尖指向下方，破邪斩形成的弧形半圆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时不时便爆出一朵血花。

    不是极致的恶人，便无需担心天界的神威。

    等混乱平息，天使落回地面，她提前举起了手，准备再一次接受欢呼。人们无视了她，越过天使疯了似的往前跑，瓦尔基里听见最多的一句便是。

    “孩子，我的孩子！”

    遭了！逐渐恢复冷静的天使这才意识到，那些恶魔是带着孩子一起飞。破邪斩固然伤不到孩童，但恶魔死了，孩子也会从几十米乃至上百米的高空坠下。六片翅膀的她最先赶到，至少几十个男孩女孩倒在泥坑和砖石路上，有些尚在挣扎，而有些已经不会动了。

    她可以治好骨折之类的伤口，牧师修女也不会闲着。她既然是天使，便要承载人类过多的希望。伤心欲绝的父母抱着死去的孩子，涌到她面前，长跪不起。

    “亵渎，你们这是亵渎！”教会的人拼尽全力帮天使解围，大地之母不干预生老病死，这本该是每个教徒都牢记的。

    可这是泰拉，大地之母，仁爱才是根本的教义，信仰不该隔绝血肉亲情。围住瓦尔基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神职人员也沉默了。毕竟在不久之前孩子们都活蹦乱跳，给饱经磨难的大伙带来了难得的欢笑。凶手已死，如果非得找人怪罪，不管不顾乱杀一通的天使绝对逃不了干系。

    一双双颤抖的手举高了尸体，看着那稚气未脱的脸，其中有很多都瞪着眼睛看向天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死去的事实。

    死亡来的太快，甚至赶在身体反应过来之前……

    她没有办法，别说现在只能算个附身的半吊子，就算以全盛状态出现，天使也不能复活人类，那是神专属的禁域。

    “求求你，大人”，“慈悲”，“救救我们一家”瓦尔基里被求助声淹没了，精灵超长的听力加重了痛苦，到最后她已经是在捂着耳朵尖叫。她本能的选择逃离，逃避眼前恼人的一切。瓦尔基里飞走了，把嚎哭的难民丢在原地。

    天使过目不忘，刚才那些被举高的孩童尸体中，就有跟她聊天的小男孩，她只能靠自己去寻找里昂。

    “你在哪儿？爱人。”既然扮演救世主失败，她只好去扮演小女人了。

    等得到满足后，她要回家找妈妈了，瓦尔基里有很多话要跟大地之母说。

    恶魔的生理结构跟凡间生物不尽相同，许多恶魔有种重复的器官，某些特别的有两个心脏。比如那两个在村口站哨的恶魔，血红色的皮肤包裹在同色的盔甲之下，露出的部分只有头和手脚。恶魔手里的武器是带着倒钩的长矛，个头比普通人略高一些，不算难对付。

    但里昂只带来了五个伙伴，镇上足足有上百个恶魔，数量优势是迈不过去的坎。必须悄然无息的干掉放哨的，再摸进去见机行事。里昂交代过战术，大家都没意见。他原计划跟阿什莉一左一右潜行过去，从背后干掉这叫做巴霸魔的家伙。艾琳也不说话，从箭筒里抽出两支箭，一支插进脚下的泥地，一支搭上弦。

    红发游侠绷着脸不搭理人，大英雄只好对艾拉招手示意，要她随时准备用那种神奇的光锤补刀。艾拉皱着眉估计了下距离，对里昂摇摇头。修女能保证在战斗中不拖后腿已经很好了，要她当主力未免异想天开。

    里昂的不信任令艾琳更加生气，不管她对里昂抱有什么想法，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跟勇者打得火热，看两人的动作，显然到了不需要说话也能交流的地步。

    哼，你就瞧好吧，色鬼。她倒不是完全在赌气，游侠有自傲的本钱。

    大家躲在路边的树林里，精灵的视力能让她看清恶魔脸上恶心的瘤子，而那两个傻瓜东张西望什么都发现不了。

    她拉满弓，瞄准了恶魔鹰钩鼻边上那黑色的眼睛。这家伙的头盖骨看起来不比盔甲更薄，也许这就是不戴头盔的原因。游侠放出一箭，马上从土里拔出另外一根，对着边上的恶魔如法炮制，她来不及观察战果，迅速搭上第三支拉满。担心是对的，第二只恶魔虽然被射中了眼睛，却没死。它捂着伤口，愤怒的张开嘴要召唤同伴。

    巴霸魔咬着一根摇晃的羽箭死去了，此时游侠已经搭上第四箭，随时准备射出。

    “好啊，尖耳朵！”矮人按奈不住欣赏之情。

    “小意思，没什么。”艾琳很得意的回头看着大家，特别是阿什莉。

    棕发的魅魔耸耸肩，把手搭上里昂肩膀，“我们动手吧。”她这句话说的仿佛是在调情，魅魔还不忘对艾琳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