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流放犯与猎人
尽管指挥官意志坚决,他的悔罪之路仍然半途而废。鲍勃从后面追上来,侍从手里拿着他丢下的毛皮披风,与一副胸甲。
“怎么了?”史蒂夫顺从的张开手臂好让侍从帮忙披甲。鲍勃是个老资格,追随过他老爸,陪过克里斯蒂娜,因为某些原因,现在鲍勃又跟着他。
都怪精灵小姐任性跑路,否则这位卡特家的男孩本该从精灵手里接过马刺。
失去了圣骑士能力的克里斯蒂娜处于不名誉状态,无形中也就失去了推荐侍从进步的资格。男孩一度垂头丧气,考虑到哈特先生对骑士团的献金,团长破例让儿子带上鲍勃,趁着这次战争给男孩积累功勋。
“哈夫曼骑士带回了些……大人你最好亲眼看看。”侍从从背后把胸甲扣紧,考虑到鲍勃戴着皮手套,男孩称得上心灵手巧。
哈夫曼骑士今早率领一队骑兵出去巡逻,鲍勃欲言又止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没准是具尸体,或者逃兵?关于后者的联想令史蒂夫拉下了脸。这场对峙旷日持久不见尽头,其他各部队都有出现过零星的逃兵,唯有骑士团独善其身,如今看来这项值得骄傲的光荣传统也要丢了。
镇上有石制围墙,足有一人多高算得上牢固。但很多部分都在上次恶龙战争中被毁,随之而去的还有镇上一半人口。幸存的居民无力负担修缮石墙的花费,便用木头补上了石墙空缺的部分。史密斯男爵领背靠阿登森林,不归之森的名头很响,这鬼地方是个逃犯都不愿意踏足的荒郊野岭,不幸被恶龙军团盯上纯属那帮蜥蜴人已经走投无路。
史蒂夫来了之后便从附近的采石场搞到了石头,把围墙缺口填好又重新加固大门。这会儿哈夫曼的人在新修的大门边站着,围成一个空心的圈,交头接耳的声音在远处听的不是太清楚。
中间那就是尸体?逃兵的尸体吗?史蒂夫心不住的往下沉,骑士团出了懦夫,自己却不能亲手惩治以儆效尤。
“哈夫曼。”史蒂夫拍拍骑士的肩膀,冰冷的铁质护肩几乎冻伤了他的手。
“史蒂夫指挥官。”骑士点头为礼,史蒂夫在骑士团资历并不深,无论年龄或者贡献都不算亮眼。单靠团长老爹不足以让人对他俯首帖耳。
他们果然围着一具尸体,地上的遇难者不是普通人,而是位穿着盔甲的骑士。一件斗篷盖住了遗体,只露出肩膀以上,大头兵可负担不起全身甲和黑熊皮斗篷。史蒂夫越看越觉得那张脸面熟,他半蹲下来好看的更仔细点。
“是施耐德,可怜的家伙。”哈夫曼帮他省掉了辨认尸体的麻烦,骑士摇头叹气,“我在外边发现他的,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混蛋下的手,我也没找到他的部下。”
史蒂夫跟施耐德有过几次接触,这位维克托公爵麾下的骑士不远千里响应公主的号召。被维多利亚当成了座上宾,每次只要去男爵城堡就能见到施耐德。施耐德家不算宽裕,盔甲和武器是祖传的,搞不好这件斗篷都是。穷鬼骑士身边的骑兵连上侍从不超过五人,步兵大概有十来个。这么点人的确有可能被袭击,成为不法狂徒的目标。
偶尔也有法兰克难民拒绝精灵的收留,坚持往帝国走,但这些人都在帝国有亲戚投奔,用不着杀人越货。盖住施耐德的熊皮斗篷虽然在搏斗中被扯烂了,但缝缝补补仍然能用,很难想象有强盗会在冬天不拿走御寒的衣服。
难道是?史蒂夫抛开不吉利的想法,伸手掀起斗篷。施耐德那副历史悠久的盔甲造型独特,并非帝国骑士惯常穿戴的板甲和锁甲,而是一片片鱼鳞状铁皮构成的鳞甲。施耐德对此颇为自豪,吹嘘说是曾祖父花了大钱从东方商人手里买来的。盔甲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少了几片甲叶,大体完好。
致命伤在颈部,施耐德没穿戴护喉,大冷天的浑身戴着铁家伙是跟自己过不去。小小的疏忽要了他的命,伤口的血早已被冻住,史蒂夫对着黑色的创口看了又看。他眼睛盯着尸体,举起了右手。“把匕首给我,哈夫曼。”史蒂夫说道。
手举了半天掌心仍然空空如也,史蒂夫只好抬头对哈夫曼重复了一遍要求。严格的纪律绝非虚设,骑士极其不情愿的把匕首给了他,末了不忘在胸前画了泰拉之矛,旁边的人马上效法。史蒂夫即将要做的事,是对信仰的亵渎,他竟然用利刃打扰死者的安眠。侍从鲍勃倒是面不改色守在主人身边,史蒂夫不清楚男孩是出于对忠心,还是跟着克里斯蒂娜和艾米莉旅行时,见到了某些不该见的东西。
即使史蒂夫跟艾米莉并肩作战一百次,他也不会真正信任巫师。各国的教会骑士团都有对内镇压,监视施法者的义务,史蒂夫自然不会忘记。
头顶上的吸气和惊叹比夏夜的蛐蛐还吵,史蒂夫强忍心中的不耐烦,将匕首顺着伤口轻轻往里捅。
“哦,泰拉啊。”听起来哈夫曼已经崩溃了。
匕首尖端抵到了某种硬东西,那里是哈夫曼的喉部,不该有扎到骨头的感觉。他将匕首上翘,靠牙齿脱下左手手套,伸着食指探进伤口。
“呕……”在指挥官背后呕吐的绝不止一人。
这帮家伙会杀人,可以目睹战友被杀,必要时也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却看不得我寻找真相。他触碰到了哈夫曼脖子里的异物,手指一够将之带了出来。
是一截指骨,沾了太多的血,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本色。史蒂夫原地起身捏着指骨展示给部下看,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是疯子。
“是,活死人。”哈夫曼捂着嘴,口齿不清的说道。
“没错。”指挥官的语调非常之阴沉,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去把部队叫醒。”本来后面还有一句派出信使,考虑到施耐德的下场,史蒂夫没说出口。
与其放出几十个骑兵在外面乱跑,被对手在雪地里一一杀掉,不如先等等看,瞧瞧活死人有什么能耐。鲍勃以拳捶胸,跑着去执行军令。哈夫曼把马交给别人,钻进围墙下临时搭好的木屋。里面有火盆,能帮助骑士暖和暖和身子,以便在大战来临前舒筋活血。
猎人乔治的房子位于村庄边缘,远离众人的窥探,这正和西悠瓦拉的意。人类的习惯也跟精灵差不多,猎人家因为常常需要囤积猎物,味道和观感都不太好,被迫离群索居。
乔治很可能是个鳏夫,这是西悠瓦拉看他女儿熟练操持家务的模样猜的。
小女孩欢迎了回家的父亲,精灵的到来固然惊喜,但仍没让她忘记照顾满地爬的弟弟和盯着火塘上的炖锅。
永恒森林的普通人家中也用得起玻璃,而猎人的木头房子都是窗户板,入夜了为防止蚊虫必须放下。客厅同时兼了餐厅和厨房,火塘是屋内唯一的照明。全家人包括客人西悠瓦拉在内,都围着火塘坐下。西悠瓦拉有个木头椅子可用,待遇超过了主人不会说话的儿子,猎人和他女儿则坐在一块毛皮上。
这家人真穷,西悠瓦拉忍着屁股上的不适感,有屋顶遮风挡雨好过露宿野外。而且这家伙还有两个孩子,应该不至于打她的坏主意。
“小姐。”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汤,表面昏黄看着很糟糕,闻起来味道还不错。
饥饿迅速打败了矜持,西悠瓦拉伸手接下,木碗缺了个口,她便顺着缺口往嘴里倒。猎人虽穷,倒不缺肉吃,她吞下随着汤汁滚落的肉块,几天来首次觉得胃中有了暖意。西悠瓦拉边喝汤便观察这家人,女孩老偷看她,这很正常。男主人相对镇定,不过看他刻意不往自己这边看的动作,就知道是假装的。
小男孩在地板上爬来爬去,逐渐远离了火塘,当姐姐的只好放下碗,把弟弟抱起来。乔治接过儿子在怀里晃着,好让女儿能吃上那么两口。
“他们的母亲去世了。”猎人看着女儿,又在儿子头顶亲了一口。
“我很遗憾。”西悠瓦拉随口便答,文明社会在这方面礼节通用。
“你孩子,他们多大了。”西悠瓦拉提问是出于礼貌,她很快就后悔了。
“艾玛7岁,强森还不到2岁。”
西悠瓦拉眨眨眼,给了猎人全家一个僵硬的笑容。精灵和人类在年龄上完全没有共同点。彼此询问对方的年龄纯属自寻烦恼。好在人类有着某种古怪的习俗,认为问女士的年龄很失礼,她在都城就体会过。
果然,猎人只对她笑,没像个正常的精灵那样反问西悠瓦拉多大了。
乔治家床位有限,她和小女孩艾玛共享了主卧室的大床,猎人带着儿子睡在偏房。西悠瓦拉对着昏暗的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一转头却见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艾玛?”
“你的眼睛在发光,好像猫哦。”
精灵笑了,西悠瓦拉摸着艾玛的头,帮她理顺额前的乱发。流放犯在猎人家住了下来,把这里当成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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