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3

    

    陆泽衍此时在想什么呢？

    他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方才在门外他已将那男人打量了几道，儒雅俊逸，成熟风趣，看上去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与他的刻板截然不同。

    时清会喜欢这样的人？

    不，时清喜欢的是自己，这点信任陆泽衍还是有的。

    可是他为了这人不惜欺骗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那必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不能告诉自己。

    他现在喜欢我，可以后，发现别人的优秀之后，他会不会……

    思绪繁杂，脑中反而空空如也，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猜时清会说什么。

    他怀疑时清？

    并不。

    他相信时清？

    却也没有。

    他相信时清爱着自己，却不敢相信这爱有多长久，许森的出现让他终于直面这个问题，然而他别无他法，他甚至不能为自己争取什么，毕竟自己给不了时清保证。

    他只能拼命掩住瑕疵，将自己包装精美，放在购物架上，由着时清抉择。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时清特别见不惯他这幅予取予求的苦情样子，自己做了这么多，竟还不能让他多些信心吗？

    一想心灰意冷，一想怒其不争。

    这个傻子，活该被收拾。

    想着，时清站起来，在颓如老狗的陆泽衍面前，气势鼓鼓，稍矮一截的身躯丝毫不落下风。

    面对面，两人沉默，像是较量，也像是无声的对峙，气氛紧张，难以言说。

    只有许森喝着茶，观察着两人，悠然自得。

    “你不问他是谁？”时清眼睛都不眨，一开口就戳中陆泽衍心里那道名为害怕的口子。

    鲜血淋漓。

    但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害怕。

    起码他还能保持着理智，还有勇气与时清说话。

    “是谁？”

    “许森，q大教授。”

    q大的教授吗，果然很优秀……

    时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陆泽衍的表情，见他眼神微动，又添了几把火。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也不是我第一次骗你。”

    “这段时间我根本没去实验室。”

    “我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每一字每一句，时清都说得无比清晰，每说一句，就如一把尖刀插入陆泽衍的心里。

    他险些疼痛到窒息，想逃，却逃不了。

    “不要说了！”

    怒气汹涌，陆泽衍嘶吼着，手已握成了拳，青筋暴起，眼已瞪得通红，牙关咬紧，一副吃人的架势。

    然而仅是架势。

    他的手心都被自己掐得浸血，却依然无法对时清动手。

    这该死的自制力。

    时清突然就红了眼眶，在陆泽衍的注视下，举步上前，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拳头，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柔软，且温暖，让陆泽衍浑身如触电一般，僵硬着，又不自觉颤抖，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动弹不得。

    时清轻轻一笑，将他搂得更紧，死命掰开他的拳头，强行与他十指相扣。

    气息渐渐相融，心跳渐渐相合。

    慢慢的，陆泽衍卸了劲，慢慢的，理智回笼，然而语出却是哽咽着，小心翼翼地，“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方才那一通话有多狠，现下这一句话就有多诡异，格格不入，却很动听，动听到陆泽衍不敢相信，恍惚以为自己在欺骗自己。

    然而不是，因为时清一连又说了三遍“我爱你”，字字清晰。

    “我说了三遍，所以是真的。”

    陆泽衍恍恍惚惚，不得不信。

    “因为我想证明，你没有病。”

    猝不及防，陆泽衍就被这句话乱了阵脚。

    他对这句话的反应超乎时清的想象，以他的大力，竟险些都没按住陆泽衍，让他挣脱逃避。

    “不许逃！”时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我知道了，但是”时清与陆泽衍相扣地手被握的发白，同样暴起了青筋，“听着，你没有病，没有！”

    不，我有。

    “听着，你是陆泽衍，最好的陆泽衍，你没有病，从来都没有。”

    时清凑在陆泽衍耳边不停地说，语气坚定。

    陆泽衍的挣扎越来越小，直到临近放弃，语出带着绝望，“我有的，精神病。”

    终于说出来了，一切都要完了。

    时清却笑了，“什么样的精神病？会疯还是会傻？”

    “会疯。”

    “发疯会怎样？”

    陆泽衍想说不会，然而现实是，“会……”

    会伤害你……

    时清明知故问，“会打我吗？”

    陆泽衍身躯一震，却听时清下一句竟是，“那你也得打得过我。”

    陆泽衍一愣，竟一时无话可说。

    “就算你打得过，你也得舍得打我。”

    你怎么能对一个精神病人这么相信？

    是你给我的自信。

    “你舍不得的，你看，我刚刚都那样了，你都没舍得，那你要怎样才会舍得？”时清问，“难道要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几个字又刺激到了陆泽衍，还不等他发作，时清的下一句却彻底让他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那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刻。”

    永远不会有那一刻……

    “所以，就算你有病，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发作。”时清循循善诱，“更何况，你根本没有。”

    “我有的……”

    “没有，我向你保证，你没有。”

    “可我……”

    “相信我。”

    “可……”

    一旁的万年单身狗许森再听不下去这两人的循环对话，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茶杯重重一放，“你们两个够了！”

    一只千年的狐狸，若还看不懂时局，也枉费修行。

    “他说你没病你就是没病，再叽歪下去，没病也变有病了。”

    许森突然出声，给了两人一惊，这一阵刺激，他们都快忘了包厢里还有这么个人。

    等听明白许森的话，陆泽衍更是一惊，难道……

    “刚刚没给你介绍，”时清依旧倚在陆泽衍的身上，是依赖的姿态，更是禁锢陆泽衍企图逃离的心，一偏头，“许教授主攻心理学方向，在精神病方面很有研究。”

    许森轻轻抬眸，“很有研究不敢当，国内前三勉勉强强。”

    这话可真是，毫不谦虚。

    但要的就是不谦虚。

    医者，先信已。

    也正是这样的不谦虚让陆泽衍坚定觉得自己病入膏肓的心有了些许动摇。

    尤其时清这时还在他耳边说。

    “是真的，这是我们研究一个月的结果。”

    研究一个月，所以，所谓的偷偷见面，就是为了这个？

    所以，难道我真的没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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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到底有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