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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西厥最美的公主,蛮蛮有一个来自中原教坊会弹琵琶的母亲,她是西厥王所有子女当中最肖似西厥王太后的一个女儿。西厥王太后现已薨逝多年,蛮蛮出生之前这位曾经主持过西厥吞并东突厥战事战略策划的太后,就已经不在了。
蛮蛮长得像极了王太后,因而也最是得西厥王的宠爱,打小跟着哥哥弟弟们一块儿学骑射学中原话。只因为西厥王曾说过,将来有一天西厥的儿郎们将会驰骋在中原大地的每一寸土地,西厥的牛羊天上的雄鹰,会在中原城池漫步翱翔。
骄傲自负如他,在中原王朝的皇太子替父亲征挂帅后,以往所向披靡的战绩似乎都成为了过眼的云烟。这位名叫李宸佑的皇太子殿下是蛮蛮目前以来,见过最好看最俊美的一个中原男子,也是她遇到的最凶狠最无情的一个中原人。
九月二十七这个日子,蛮蛮一辈子也忘不掉,她来到东都后见着的第一个人,是个与李宸佑生得如出一辙的女子。听说那是他的孪生妹妹李嘉懿,是这大燕朝的晋阳公主,她站在城楼上穿一袭红裙兀自灿然的那一笑足以颠倒众生了。
“太子哥哥!”嘉懿自城楼上跑下来到了李宸佑跟前,她们虽是孪生兄妹但嘉懿远远没有李宸佑个子高,李宸佑能轻易伸手去挼嘉懿的头,但嘉懿还需要伸长了手才行。李宸佑抄手将嘉懿抱入怀过后放开,说:“几月不见,你瘦了。”
“太子哥哥才是真的瘦了,你瞧说话都这么温柔了。”嘉懿转头看向了那辆马车,赶车的不是中原人,随行的还有几个西厥的宫女和侍卫。她心下明了,挪步朝那边走过去:“车上的想必是蛮蛮公主了吧?本宫乃大燕晋阳公主李嘉懿。”
“下臣拓跋蛮蛮拜见晋阳公主,公主千岁!”蛮蛮公主自马车中出来,扶着侍女的手从车辕上跳下来后在嘉懿跟前深深一拜而后伏跪在地。西厥本是降国她作为两国谈和的使臣来到东都,自称“下臣”倒也算是知世懂规矩,很乖巧。
嘉懿:“本宫奉皇命在此迎接太子,蛮蛮公主初入中原想必还有许多未能适应的地方。故而本宫已经安排好公主一行,前往本宫的别院暂居,届时会有宫内的教习嬷嬷前往指导公主学习我大燕的礼仪规矩,公主若是无事现在即可……”
“我们公主也是西厥王最宠爱的女儿,她来大燕是来谈和的不是来议亲的,你们无权干涉我们公主的自由。你们大燕的那些礼仪规矩,我们公主不会学的!”
蛮蛮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婢不等嘉懿说完,便犹自开了口替蛮蛮反驳了她的话。
蛮蛮公主正准备呵斥她,嘉懿先动了手她随身佩带的佩剑出了鞘,剑尖直指蛮蛮公主的心口:“好叫诸位使者知悉,你们西厥是我大燕的手下败将。从你们那位高傲自负的西厥王双手奉上降书的那一刻起,尔等就是我大燕的臣子。”
“……拓跋蛮蛮定当谨记公主教诲,绝不再犯。”蛮蛮公主伏下首拜了一拜,转头冲刚才那个开口讲话的侍女道:“你不遵礼法冒犯晋阳公主,我今难以留你,自去吧。生死再与我无关系!”若为一个人牵累整个使团,那才是真的大罪。
那侍婢依然有些不甘心,说了一句嘉懿听不懂的西厥话,针对这样的情况嘉懿也难得听翻译解释。一剑杀了便一了百了,就算鲜红滚烫的血溅到了她的眉眼,轻轻拂袖拿手帕擦过,也就全然无事发生一般云淡风轻,这份冷绝蛮蛮做不到。
她只能将自己的头低到更低的位置,让嘉懿看见自己虔诚的赔罪之心,甚至也希望与自己同行一个来月的李宸佑可以替自己说说情。不过她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休说她只是一个降国出身的公主,就是她父王在嘉懿面前也抬不起头。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西厥王一生胜仗打了无数临了却不曾想,自己会落败在一个仅有十八岁的李宸佑手里。十万军队全军覆没,光是焚烧尸首清扫战场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一仗足足耗光了西厥国库几十年积压的银响和粮食。
现在的西厥空有一个王朝的壳子,内里早就被挥霍干了,拓跋蛮蛮若是不吃一点儿亏不给自己涨涨记性,将来在东都只怕是一年都活不到。嘉懿将佩剑反剑入鞘后折身喊来了大燕的御林军:“护送蛮蛮公主前往别院,一路小心仔细着。”
“遵命。”御林军极为迅速的接替了之前那些西厥侍卫们的职责,拓跋蛮蛮见此深深地看了眼李宸佑,随后起身上了马车。嘉懿只留了两个西厥的侍女跟着拓跋蛮蛮,其他人都暂时以不遵皇命不敬公主为由,交由大理寺的人收押起来。
今日这一场下马威终究是嘉懿占了上风,红袖牵来一匹浑身雪白四蹄如火的宝驹,嘉懿上了马与李宸佑一道进城。城中街道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许多未婚单身的姑娘们高高的举着手,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往李宸佑怀里扔都被他避开。
进宫的队伍刚进了青鸾大街不久便被拦下了,敢当街阻拦太子和晋阳公主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可眼前这个坐着轮椅好似没看见李宸佑和嘉懿,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抽打着陀螺玩得不亦乐乎的男人,偏生就是着几个人当中一个了。
沈明徽的贴身护卫沈七和他说了什么,沈明徽这才转头过来看向了嘉懿,后者这会儿手里攥着一只粉艳艳的荷包。这是刚才不知道谁砸到她身上来的,估摸着是扔错了人,把丢给李宸佑的荷包无意中扔到了她身上来,这荷包还挺好看。
粉艳艳的一个上面还绣着一只兔团团,察觉到沈明徽的视线,嘉懿也落落大方的回望了过去。比起沈明徽现在还是她手里这个荷包更吸引她,这么一个漂亮的荷包也不知是谁的巧手绣的,这兔子栩栩如生一双红眼跟真的一样萌哒哒的。
沈明徽最终还是让开了路,沈七推着他到了路边等太子和晋阳公主和大队伍走过了,他方才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冲沈七问:“方才那是太子和晋阳公主?”
“是啊公子,今日是太子殿下带着西厥蛮蛮公主回京的日子。听说晋阳公主奉命出城相迎,黎明时分宫里的御林军就到了城门口候着,不过也真是奇怪怎么没看见那个西厥的蛮蛮公主……”沈七说着,转头朝着大部队的影子看了看。
沈明徽说:“不愧是孪生子兄妹俩长得这么像。”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着李宸佑李嘉懿两个长大以后的样子,他们俩小时候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他见过,刚启蒙念学的时候他也见过。后来么他摔断了腿,也不怎么出门了就没见过。
沈明徽印象中的李嘉懿还是个被襁褓包着的奶娃娃,被他抱在怀里会吐泡泡的那种。一眨眼人就长大了,真不愧为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公主换做是他,也一样会把最好的全都给她。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
沈七跟在沈明徽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家公子笑过,平素里沈明徽就算是没有动怒的状态,也都是冷着一张脸沉默着不说话。现在沈明徽不知缘故的笑出声来了都他要想,是不是该去医馆找个大夫来给自家公子看看,是不是脑子坏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好得很!”沈明徽只消一眼就看穿了沈七在想什么。
沈七连忙:“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属下只是……”
“行了,推我回去。”沈明徽知道沈七接下去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着回府之后要找个什么样的由头,能进宫去见见李嘉懿。也不知怎么回事沈明徽总有个预感,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去见见李嘉懿,如果不去见她的话,似乎会错过什么。
结果回了沈家还不等沈明徽自己想理由呢,就听他爹也就是沈家的家主说,宫里来了旨意邀他们父子携家眷进宫赴宴。沈明徽的姑奶奶沈太后也派人来捎了话,说什么过些时日晋阳公主要办一个选夫宴,今晚的宫宴是尤其重要的。
沈明徽面上依旧冷淡的很,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不让沈七和其他人进去伺候。因为他腿疾的关系书房里的书架和桌案都是特别定制的,能让沈明徽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可以伸手够到,他从架子上拿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些颜料,沈明徽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日,直到沈七第三次来敲门告诉他时辰快到了,该准备进宫了。沈明徽将自己的画卷起来收好了才让沈七进来,沈明徽吩咐道:“拿个匣子来把画装起来,等会儿带上。”
今晚的这场宫宴是专程为给太子李宸佑接风洗尘准备的,宫中各处的守卫也较之以前严了许多。嘉懿在东宫批完了折子才起身更衣,红袖给她拿来的这套钗钿礼衣是昨日司衣司刚送来的,与之配套的首饰也一并送了过来的。
换好衣裳出门便见着了太子李宸佑过来接她,李宸佑手上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奏本,嘉懿拿过来略略看了一眼,上面记载的大部分都是死亡将士们的名字。
李宸佑说:“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东宫和朝中许多事都麻烦妹妹了。”
“哥哥在外面浴血奋战与敌鏖战,我留在京城做我应该尽到的职责,没什么麻烦不麻烦。东宫的折子我刚刚已经全数批阅完了,回头你派人将折子送去尚书省交接完,明儿个起我就该好好歇一歇了。”嘉懿说着就转身上了辇车。
李宸佑也是一样上了前面的一辆辇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隔着些许的距离出了东宫,往皇宫御花园附近的清宁殿走。过了一道宫门后嘉懿又看见拿了那只眼熟的四喜鸟,红袖也觉着那只四喜鸟有些眼熟,但不能确定这就是上一次的那只。
四喜鸟腿上绑了一个小竹筒是专门来替人送信的,它认识嘉懿和红袖,啾啾着飞到红袖跟前让红袖抓着它拿了信,又飞走了。红袖将纸条递给嘉懿:“公主,这四喜鸟也太奇怪了,究竟是谁养的啊?您瞧,它又飞回来了——”
“啾啾-”四喜鸟折回来是因为嘉懿手上的食物,也不知嘉懿身上什么时候带着的,四喜鸟闻见了味道就折返回来了。吃完了它就赶紧跑了,生怕自己再次被嘉懿抓住要把自己烤来吃了,嘉懿拍了拍手拿手帕擦了手心后,打开了纸条。
“公主,纸条上写了什么啊?”红袖问。
嘉懿说了句没什么,就把纸条揉成了一团攥在自己的手里,很快纸条就被碾碎成了碎末。她张开手的刹那一阵风吹过来,直接就将这些碎末给吹了个干净。
到了清宁殿,乾元帝和皇后还没过来,嘉懿与李宸佑分别就去了左右两列宾席的上首位置。等兄妹二人坐下来之后,跪迎二人仪驾的臣工和家眷们方才起身。嘉懿的左手下方第一个挨着的是山城公主李灵芝,这位是吴贵妃生的公主。
李灵芝也是嘉懿那七个妹妹里头最爱和她杠的一个,哪怕打小就知道自己比不过嘉懿,李灵芝也总喜欢凡事都和嘉懿争一争。李灵芝知道嘉懿过几日要办那个什么选夫宴,已经嘲讽了嘉懿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什么长得漂亮还不是没人要。
真要是有人愿意娶,嘉懿也用不着办一个这么奇怪的选夫宴了。
见她落座,李灵芝便又酸溜溜地开了口:“哎呀这都是公主,父皇偏疼姐姐也就是了,怎么礼部的人也这么偏心。偏生就给姐姐你安排到了上首,我们几个只能屈居了下首,究竟是出身好啊,姐姐你看啊我们这座位上的吃食也差的很。”
“山城妹妹是说今日这宫宴上的座席安排,和酒水吃食有问题?”嘉懿反问。
李灵芝噎了一下,:“难道不是么?你那面前的是金碗玉箸,而我们是银碗银筷,你坐着的是古紫檀香木雕花椅子上面还给你铺了狐狸皮,我们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