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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找着了么?”一清早姜蓉听见推门声便起身来了,拨开帐子一瞧果然是自己的夫君风邺回来了。姜蓉腹中的这第三胎据说是个男胎,这是风家迄今唯一的孙子,也是风邺第一个儿子,小夫妻俩自然是对这孩子格外的看重。
不过据那位给姜蓉看相的老僧说,风家有个命格贵重的人和这孩子相冲,因为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命格。风家本也是富贵家境,可若是能出一个将来会封侯拜相的小子,不比一个姑娘家强?一想到自己腹中的儿子会被克死,便心生怨怼。
风邺一开始也下不了手,可是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比起来,失去一个妹妹算得了什么,左右自己的妹夫至今还未有子嗣,他人也是刚纳了新妾。想来就算是妹妹去了妹夫郁承翡也有佳人相伴,不会太伤心难过的,如此他便狠了心动了手。
风邺平生第一次害人没曾想害得,会是自己的亲妹妹,得手回来他还担惊受怕半夜做噩梦。这几天姜蓉让他去找尸体,可是那乱葬岗上空有一架破败的马车,现场一片狼藉,也不知发生过什么,别说是尸体了,连一只乌鸦都见不着了。
风邺蹙着眉:“没有,兴许是被上山大柴的樵夫遇见了报官带走了?”
“那可不行,万一让仵作发现了不对牵扯到你我可怎么办,这件事既然咱们都做了就要做得干净。夫君,妾身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公婆那里我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说是妹妹回门的路上遇到了山贼,不堪受辱才自尽以证清白。”她道。
风邺凝着眉深深地看着身边这个女人,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死去的人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呀,也是喊了她那么多年嫂子的。姜蓉没看见风邺眼神中的恨意,她如今最关心的是腹中的孩子:“等将来孩子出生……”
“先不说这些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玉婷和娉婷。”风邺打断了姜蓉的话起身出门,姜蓉收住了话头,也是很困倦,便躺下继续睡。睡着后姜蓉似乎又听见了什么声音,睁开眼只看见自己的陪嫁丫鬟焦急忙慌的闯进来。
丫鬟说:“少夫人你快醒醒呀出事了,大少爷要纳妾了,你快起来去看看吧。”
“!什么?!”姜蓉可是坐不住,她跟风邺成婚也快十年了,风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纳妾。她从床上起来跟着丫鬟出了门,果然就看的见了满院子都张灯结彩,像是要大摆宴席似的,姜蓉还看见了自己的公婆笑脸盈盈,似乎很高兴的。
姜蓉走过去刚要和公婆说话,面前的一幕把她吓坏了,刚刚还活生生的两个老人一下子变成了黑漆漆的焦尸。喊自己起身的丫鬟也变成了满面爬满了蛆虫的腐尸了,满院子的下人一个个都成了行走的尸体,口角流血身体腐烂散发着恶臭。
姜蓉尖叫着跑出院子来,又看见神情冷木的风邺穿了一身红衣,手上牵着一个一身散发着黑气的新娘子进门。门口木头人一样的门房点了爆竹,却是一块骨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骨头沫也浇筑在了姜蓉的脸上,一摸,却扯下了一块皮。
姜蓉错愕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块皮,还带着鲜血呢,她抬手一摸又是一手的鲜血。
打从脸上烂掉了一块皮,其他的皮囊也开始松动了起来,渐渐地姜蓉整张脸皮都脱落了。她捧着自己的面皮回了房间,坐在镜子前想要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可是眼珠子一颗一颗掉出眼眶,她只能看见房顶看不见镜子,最后胡乱的乱贴。
痛是什么?姜蓉察觉不到痛楚,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脸出门来到了喜堂,她的两个女儿被吊在喜堂里荡来荡去,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和客人们欢喜的说话声,掩盖了姜蓉的呼喊。她跑过去要把女儿们放下来,刚一碰到她们的脚就扯断了。
姜蓉失了声喊不出来,无意中抬手一摸却是一手的冷汗,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她做的噩梦。这个梦让她浑身冷汗把被窝都打湿了,喊来了丫鬟伺候自己起身沐浴,并让把床铺上的褥子跟被子换一换。进了浴房后,姜蓉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只死鸡被扔在浴桶里鸡血弄得到处都是,姜蓉受了惊腹中也动了胎气。风邺喊人去请了大夫回来给姜蓉瞧,大夫只说是受了惊吓需要多多休息,开了一副安胎药之后就走了。姜蓉心神不宁,风邺也懒得和她再单独相处,因为她太可怕。
姜蓉静心休养的第四日,风邺来看过她之后就出了远门,姜蓉的公婆每日也是派了人过来慰问。姜蓉心境逐渐好转起来,这日带了两个女儿出门去府上的花园散心,不期然的撞见了自己的丫鬟在和管家的儿子拉扯,姜蓉迎面走了过去。
“少夫人。”姜蓉的陪嫁春燕见着她和两位小小姐过来,忙是向后一退。
“少夫人安好。”两人见着姜蓉都是一慌,不过到底是家里的奴才,姜蓉也乐得成全自己的丫鬟跟管家的儿子在一起。如此一来将来公婆蹬腿走了,她的夫君继承家业后自己就是这当家的主母,总得要有自己信得过的心腹来协助自己。
姜蓉笑着问:“春燕啊你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呢,我们打小也是一起长大的,跟着我嫁进风邺都快十年了我还没有安排好你的婚事。是我太自私耽误了你们俩,过些天等夫君回来我去跟他说一声,给你们把喜事办了。”
“少夫人……”春燕欲言又止,见姜蓉一派肯定的态度她转头看了眼这个何安,姜蓉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就和何安安排起了婚事要怎样怎样操办。毕竟春燕是她的陪嫁又是亲如姐妹的,自然不能把这个婚事办的草率了些,要大办一场。
她也是想着借着春燕和何安的喜事呢,将自己沾上的邪气给冲散了。春燕想说什么又没说,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姜蓉吩咐,虽说姜蓉从头到尾也没提过这门亲事是给她和何安操办的,但听出了姜蓉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她嫁给何安。
何安是风府管家的儿子,在府上也是个管事了,他喜欢春燕已经很久了不过春燕却看不上何安。一个管家儿子充其量将来也只能是府上的管家,她将来生了孩子也还是家里的奴才,她才不会那么傻让自己的孩子生生世世都给人当奴才。
春燕是个有野心的,她的野心都是姜蓉给逼出来的,自她陪嫁到风家以来自问处处敬着姜蓉,凡事都听从姜蓉的安排,从来不做越矩的事。可是姜蓉呢日渐心大想要利用自己来招揽风家的管家,屡次安排她跟何安见面,想促成这桩好事。
春燕原本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好好伺候姜蓉,可是姜蓉疑心颇重几个陪嫁除了春燕要么被她许配给了府里的下人,要么就是给发卖去了窑子里。春燕是姜蓉身边剩下的唯一一个陪嫁丫鬟了,如今已经快二十五岁的春燕,倒是保养得宜。
她看着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反倒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风邺从外地赶回家的这天,春燕奉了姜蓉的命令往书房去送参汤,风邺参汤没喝多少但却问了春燕很多这些日子以来姜蓉有关的事。说是问姜蓉,其实是在打听她腹中胎儿。
风邺对这个孩子的看重,春燕都是瞧在眼里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谋害亲妹妹性命的事来。春燕端着托盘就要出去,风邺忽然喊住了她:“你跟着少夫人进门也有快十年了吧,倒是恭顺。去替我拿一件斗篷过来,我要去后山看看。”
风邺给自己妹妹立的衣冠冢在后山,小小的一个土包连一块墓碑都没有,春燕去房里将风邺的斗篷取来时,还被姜蓉耳提面命了一阵。不管姜蓉说什么,春燕都只是乖乖点头说好,跟着风邺上了后山:“大少爷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去了幽州进了一批矿石回来,你家小姐前次跟我说想锻造一把小刀当做给孩子的出生礼物。”风邺说着回过头朝春燕伸了手,“把手给我,这里路滑不要摔下去了,掉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春燕将手给他握住,顺着风邺的步伐踩着。
昨日下过雨后山至今还是湿漉漉的,风邺去了幽州一趟也没闲着,顺路去拜访了那位给姜蓉看相的老和尚。说是在风邺回家之后就来衣冠冢这边看看,倘若是衣冠冢已经破裂了,就是说他妹妹风簌簌还没死,不仅没死且还惹上了大祸。
风邺信任老和尚的话,这会儿他只带了春燕一个人上山来。衣冠冢在一株枇杷树底下,用泥土和青砖砌成的一个圆包眼下已经裂开了一条敞口,风邺立在原地呆了半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事情,果然如老和尚预料的一般。
春燕不明白风邺在说什么,她走过去在衣冠冢前拜了拜,风邺喊她回来,春燕却一脚打滑往边上栽了下去。风邺跑过来拉住了她,“我们现在就下山。”
“可是我们刚上来呀,大少爷不过去看看么?”春燕不解地问,风邺好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拉着春燕就往山下走。下山的路没有那么好走,尤其是他们为了避开旁人的耳目还是走的一条近路,近路总是会有一些荆棘和峭壁的。
如此平平常常的一个小插曲,春燕并未放在心上,晚上的时候她伺候姜蓉洗了脚出门倒水,风邺跟着从屋里出来,喊住了她:“一会儿送碗甜汤到书房来。”
春燕应下后将姜蓉的洗脚水抽掉了,转身就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去厨房,灶上的甜汤是风邺回府的时候厨房就备上的。风家的家主夫人吩咐过厨房,若是大少爷夜里要忙就准备一盅甜汤送去,这是风家的规矩,春燕来端汤也不是头一次。
春燕到风邺书房时天色已经很暗了,看上去黑沉沉的一片天空,压抑的很。这样的天气显然是要下大雨的,果然春燕刚进门外面就哗啦啦的下起了雨,而且还伴有雷声阵阵。就是在这个夜晚,风邺要了春燕,在书房的小榻一次又一次。
这天晚上卧房那边姜蓉睡不好觉,第二天起来时两眼都是青黑黑的。她唤来丫鬟问春燕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得到的答复却是春燕一夜未归,似乎是在大少爷的书房待了整整一晚上。姜蓉攥着床帐的手用力一扯,床上的帐子都被扯下。
风邺那边新得了贴心又懂事的女人,正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难以分开的时候,他下了令要给春燕抬个位分。风家家主夫人听说之后也乐得赞成,她那儿媳妇实在是太要强跟个女皇帝似的,她本就想着给儿子纳妾呢,如今是春燕倒也好。
毕竟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了又不是外头的,风邺要纳春燕为妾的想法也并非昨晚要了春燕之后才有的。春燕性格温婉大度比姜蓉好了不知多少,加上她常常去给风邺送汤送吃食,风邺心里对春燕的印象较之如今的发妻姜蓉好上百倍。
春燕连姜蓉的院子都没回,自有其他下人替她把东西收拾出来,风邺说最近这些日子就先让春燕跟他住书房。书房这边也是有房间的,简单拾掇拾掇就能住人当然这也是暂时的,等春燕正式过了门成为风邺的姨娘,会搬到单独的院子。
收到沧州那边的家书是在一个下午,风邺正在与春燕调情,听到外面有下人叩门不慌不忙的将外衣给披上。家丁送来了一封信,字迹是风邺从未见过却又觉得眼熟的,上面说是一封代为拟笔的家书,而且还是一封风簌簌口述她代笔的。
风邺看信看到最后头上的冷汗已经顺着后颈,留到了背上,他妹妹果然还没有死。
虽说魂魄出窍恶鬼俯身这样的事,从前只在话本子里听说过,可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没有一处不透露着诡异。风邺将书信烧了,烟尘里一缕黑烟迅速窜入他的鼻腔,没等风邺做出反应,人就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春燕也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