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梅花信,高低柳絮风。
雪还在飘,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屋外寒冷刺骨,屋内有火炉暖如春天。
“爹,娘。”
夜墨昏昏沉沉从噩梦中醒来,父母的惨死,奉岩将士与百姓被离国荼毒,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赤脚下了床,此时她人还在混沌之中,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
“姑娘醒了。”守在屋内的侍女梅儿说道。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夜墨昏沉地问道。
她说着向门外走去。
“姑娘外面冷,你伤还未好,不能出去。”两名侍女连忙阻拦。
“走开。”夜墨指着她们喝道:“都走开。”
“你醒了?”
西月轩成推门走了进来,见夜墨醒了,不由面带喜色。
“是你。”
夜墨看到西月轩成,此时人似乎清醒了一些,心中怒火突起,见墙上挂着一把长剑,便一下将它拔出刺向了轩成。
“十五小心。”在西月轩成身后的西月轩铭眼疾手快,将西月轩成拉到一边,自己却面向夜墨刺来的剑,在场者大声惊呼。
好歹夜墨伤势未愈,人昏昏沉沉没有力气,长剑走偏擦着西月轩铭的衣袖刺空,此时竟然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扑向了西月轩铭。
西月轩铭一手将长剑握在手中,一手将扑过来的夜墨托住。
他将长剑递给西月轩成,俯身抱起夜墨轻轻放到床上,对侍女道:“速传太医。”
张路看过夜墨的伤势后,面带难色地道:“她的伤势虽然见好,但毒却加重了。”
“我该怎样才能留住她?”西月轩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夜墨,自语道。
西月轩成见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暖,这是平时没有的,他对这个哥哥很是信任,几乎是形影不离,西月轩铭的脾气性格他了如指掌,心高气傲目空一切,此时的柔情表露让他有些吃惊,还有些担心。
“哥,你说什么?”西月轩成问。
西月轩铭被他一问,连忙收回目光,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当下一笑道:“她为我不惧村民的威胁,宁被打死也要保护我,所以我怎么能让她死呢?”
看似不在意,其实心中却很紧张。
“张太医,你难道没有一点办法吗?”西月轩成问道。
“臣才疏学浅,实在是无法同时解这两种毒性。”张路陪着小心道。
“解不了我杀了你。”
西月轩成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他。
“十五。”
不知何时西月轩羽站在房门外,制止了西月轩成的胡来。
突然,夜墨一口鲜血吐出,血色浓黑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张路连忙为她把脉,脸色微露喜色。
“怎么样?”西月轩铭问道。
“这……臣还不敢下结论。”张路沉吟道。
“墨迹得很,有事快说来。”西月轩成喊道。
“她运功护住了心脉,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体会变的非常虚弱。”张路叹道。
“活命就好。”西月轩成喜形于色地道:“只要她活着就好。”
他的话虽简单,却意义深远。
夜墨不知在梦中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梦回都城,又见到了爹娘。
爹爹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娘亲还是那么温柔善良,自家的后花园开满了鲜花,蝴蝶翩翩起舞,每次看到它们,总是引得自己去追逐。
一声惊雷,一道惨白的闪电划开了黑暗的苍穹,父母惨遭杀害,墨府上下几十口人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在大雨中聚成了河流,是水还是血她已经分不清了。
夜墨再一次从梦中昏沉沉地醒来,她下了床,屋内没有人,厅中有炉火在燃烧,使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她打开了门,寒冷迎面扑来,万树开满了琼花,白雪皑皑,与天地一色。
她赤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意识慢慢地在复苏。
“这是哪里,我为何在这里?”夜墨努力地想着。
“喂!”一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谁,这么冷的天不穿鞋就跑出来。”
夜墨心中一惊,抬眼望去,阳光灿烂白雪耀眼,让她一时迷了心神,转眼,那人走到她面前。
此人高大魁梧,俊气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惊讶,他“咦”了一声,又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刺眼的阳光让夜墨眯上了眼睛,身子不由地向后仰去,那人身手托住了她,她连忙推开了此人扶住墙壁才勉强站住。
她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虚弱,就是在自己中毒快死去时,也不曾这般乏力。
“嗬!”
男子似乎被她的冷漠所惹恼,嘴角翘了起来,他上前一步似乎又要去扶夜墨。
夜墨意识虽有些模糊,但终究多年的历练,让她对外界的事物都倍感小心,她再一次推开那人,赤脚踩在雪地上,寒冷让她思维变的清醒起来。
她见此人长身玉立,一副俊目正看着她。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夜墨满怀惊疑地问道。
“我是西月轩德,这里是我十四弟西月轩铭的府上,你又是谁,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人上下打量夜墨道:“看你如此装扮,又不像府上丫鬟,说,你到底是谁,来府上所为何事。”
夜墨此时意识已完全清醒,她想起自己是被西月轩羽掳过来的,不由失声说道:“难道这里是龙城?”
“姑娘说对了,此地便是龙城,此府便是我府。”
一声洪亮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见西月轩铭快步走了过来。
“是你?”
夜墨此时虽衣着单薄赤脚立在雪中,外在的寒冷却抵不住心里的寒气。
她知道,自己今生休想再回都城了,报仇无望了。想到这里只觉头一阵眩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顿时萎靡不振。
“姑娘,姑娘。”西月轩德伸手去扶。
夜墨往后退了一步,绝望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点点滴滴似盛开的梅花。
她无力再支撑,靠着墙缓缓倒了下去,西月轩德一把将她扶住,将她抱进屋中,轻轻放在了床上。
“速传太医。”西月轩铭冲梅儿道。
西月轩德虽不知夜墨是谁,看西月轩铭收留她,并对她如此关怀,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
“十四,这姑娘好似八哥从方行带来的那个细作吧。”他问西月轩铭。
“你还认得他?”西月轩铭看了他一眼道。
“我说为何熟悉。”西月轩德大悟道:“果真是他,他竟然是个女的?”
他与西月轩政是一母同胞,平时兄弟间互相走动,今日无事来寻十四,竟碰上了夜墨。
“十哥你怎么来了。”西月轩成迈步进屋,由于走的急了,带进来一阵凉风,使得屋中炉火一阵飘摇火星乱窜,他对身后的张路急道:“快去,快去。”
“十五弟也在。”西月轩德道。
“嗯。”西月轩成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
张路看完对他们道:“内伤未愈加上急火攻心所致,开几副补药静养便好。”
“那她身上的毒可有妨碍?”西月轩铭问道。
“不发作如好人一般,发作便痛不欲生。”张路道:“我开的药只能暂时压制或减缓两种剧毒的发作,却不能根除。”
“有劳太医了。”西月轩铭命人随他取药。
“她是俘虏,是奸细,为何对她这么好,还藏匿府中,若父王问起,你们该作何回答?”西月轩成问道。
“她在回龙城的路上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应以贵人对待。”西月轩铭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奸细俘虏处罚的,我才不管,我要定她了。”西月轩成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谈话任性地道。
“谁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竟然连什么奸细俘虏都不去理会了?”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一美貌妇人迈步进了房门。
“拜见王妃。”
三人连忙施礼,这美貌妇人竟是轩铭与轩成的母妃,西月拓石的王妃木苏。
“都起来吧。”
木苏近日一直陪在西月拓石身边,因西月拓石重伤未愈,无暇顾及这两个儿子,今日见王上服了药睡下,便来禹王府上看望,赶巧听到他们兄弟谈话。
“此女是谁?”她看到床上昏迷的夜墨不由问道。
“是儿子的救命恩人。”西月轩铭道。
“哦,看她这般柔弱,竟然能救了你的性命?”木苏似有些怀疑。
“母妃,她真的很厉害,不是她受了重伤被我们俘获,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呢。”西月轩成道。
“这倒奇了,难道她原先是男的不成?”木苏被这小儿子逗乐了。
“哎呀,这事以后再告诉你,母妃,不在宫中陪父王,怎来十四哥府上?”西月轩成问。
“我若不来怎知你们的秘密?”木苏用手指点了一下小儿子的额头,嗔道:“你这是嫌弃母妃了?”
“哪有,母妃可冤枉死儿子了。”西月轩成连忙抱住木苏的胳膊撒娇道。
“就你鬼灵精。”木苏笑道。
“母妃,咱们前厅说话。”西月轩铭道。
“好。”木苏应着和他们往房外走,没几步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夜墨,问道:“刚才听你们讲,她是奸细俘虏,即使是救命恩人,以她的身份也不便留在府中,还是差人将她关往别处吧。”
“这……”西月轩铭沉吟了一下,随即道:“也好,只是她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待伤势好转便将她送出府去。”
西月轩成虽耿直,但不是无知的人,他听出母妃的话意,虽心中不愿意却没有反驳。
然而木苏听了西月轩铭的话,心头却掠过一丝阴霾,她是这两人的娘亲,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们都是青春年少,正值春心懵懂之季,怕是对此事掌握不好偏离了初衷。
“好吧,过几天也可。”她心中叹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