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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宇看母亲紧急难耐的样子，只好马上给陈小凤打了电话。
这时老太太又放个哑屁，李乖乖感觉真的要死了。
婆母你肚子里到底积了多少宿便呀，你不是吃糠咽菜长大的吗，连肉也舍不得吃一口吗，怎么还有这么臭的屁呢？你简直是生化武器制造高手，能把离你近的人熏死呀。小凤呀，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要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会施天上计，难免目前灾呀。我可当不了孝顺的儿媳妇，以后我雇人替我当护工吧，要多少钱给多少钱。当护工太难太难了，比打仗，高考，比攀登珠穆朗玛峰，比西天取经还难哪。
过会儿陈小凤骑电车终于赶来了。
李乖乖遇到救星一般，得逢大赦一样，亲热地过去拉着陈小凤的胳膊，把晾凉的水递给小凤：“宝贝儿媳妇，真的是你来了吗？我时时刻刻都想念你啊，你可来了，你是我连心连肉的亲儿媳妇啊，亲闺女亲妹妹都比不了的亲人啊！你想你奶奶了是吧？你非常无比地心疼你的奶奶是吧？你奶奶也想你啊，你是她心尖儿上的肉啊，你们俩前世有缘，今生相会做一家人的啊。凤儿，你快去，快去把这半碗水给你奶奶端过去，喂你奶奶吃药。再苦的药，你一喂就是甘甜清香的啦，疗效也会陡然增涨呢。这么艰苦而光荣的任务落在你的肩膀，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机会在召唤着你。你现在好好表现，等你奶奶好了，会给你做各种好吃的，摊葱花饼给你吃！你奶奶在草坡子里种植的那些小葱啊，比沙葱还好吃呢，石头人都能馋得就哈喇子的！”
“我不吃。”陈小凤说。
“不吃，对滴，不要再累着你奶奶。不吃你奶奶也高兴。咱们家只要把你奶奶哄高兴了，就全家和气了。和气生财，咱家的农场就更加生意兴隆了！”
小凤端着水已经过去，喂给了奶奶。
李乖乖还在担心小凤会退回来呢，现在看她仍然笑意盈盈，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仅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为机器人呀，鼻子也不知是不锈钢的还是白塑料或橡胶的，这么能抗臭味。是不是眼睛也一样，什么形状的屎尿都能抗？如果是这样，老太太不论有什么灾病需要侍候，我就有了良好替过了。等将来我瘫在炕上，也有了服侍我的啦！
期间别人也过来嘘寒问暖，但搀扶老太太去卫生间坐便的，一直是陈小凤一个人。
陈小凤一直似嗅觉失灵似的，不把臭气当回事。眼睛也不灵，没有化肥的年代的农家媳妇似的，看不出对屎尿秽物的反感，好像还很亲近，常凑近瞧瞧，像分析金矿石的成分似的。
晚上，陈小凤更是完全符合《弟子规》的规定。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
“孩子，你睡会儿吧！”奶奶睡醒一觉后心疼地说。
小灯的灯光里，奶奶看到了孙媳妇坐着一动不动。
“奶奶，你睡醒啦？”小凤就过来，先柔力攥攥奶奶的手，敲敲腿脚，捏捏胳膊，捶捶后背，揉揉肩膀，给奶奶全身轻轻推拿按摩。
老太太又脏又穷了一辈子，哪里享受过这个。
她当初为了帮娘家哥哥娶上媳妇，积极投身换亲行动。正确说是“转亲”，一个著名媒婆子跑办，三家换。
由于大她15岁的陈善家底穷，人又老实，家里总也富不起来，还要掏空储蓄和借债给弟弟娶媳妇。把好点的房子也分给了弟弟弟媳，然后自己住的院落大门口还总被陈英武一家人来挖沟挖坑子，日子过得颇为困苦。所以一回娘家她爹就哭腔说话：“就亏了你自己了！”
在村里她也一直被当成半傻子看待，赶集上店、随份子吃酒席从来没有人喊她搭伴。只是干农活时，有人喊他搭把手。
年轻时家里的煤油灯——里头烧的柴油，那是一枚黄豆粒。她却仿佛生活在满满的幸福里，非常喜欢那枚黄豆，仿佛那是全宇宙中最明媚的星辰。
一年年舍不得换身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吃过的最高级美食，就是熟面条夹上几筷子生酱。
中间老公还被陈英武一家人逼傻过一段时间。
直到儿子孙子成了大气候，壕得可以，她的旧衣裤才被他们偷走抛弃，千方百计哄骗她吃点肉食。
她没想过享福，不指望任何人侍候，以苦为甜，以艰为常。现在住过了天堂一般的小医院，享受过了白衣天使用酒精棉球擦揉，回到家里更遭遇了仙女的精心侍奉，她怀疑时间患了多动症，蹿着跳着向前进了。时间不应该是缓缓的看不出流动的小河流水吗，怎么变得跟三峡泄洪似的，水流大跨度跳跃着前进起来了？
“奶奶，你睡不着我给你唱支歌催催眠吗？”
“行，好孩子，你唱给奶奶听听吧。”
陈小凤就唱了一首摇篮曲。
宝贝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哪我的宝贝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哪我的宝贝宝贝别难过别伤心啊亲爱的宝贝你妈妈和你一起等待着他的消息你妈妈和你一起等待着他的消息睡吧我的好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睡吧我的好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宝贝咱们的队伍一定能够得胜利你爸爸一定会平安回来呀我的宝贝你爸爸一定会平安回来呀我的宝贝睡吧我的好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睡吧我的好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宝贝。
“真好听，孙女，我还想听一首《我的祖国》，就喜欢郭兰英唱的那种样式的。”
“那我模仿给你听啊奶奶！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洪湖书浪打浪》你会吗？”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清早，船儿，去呀么去撒网……”
……
“我想听咱们后邻居家陈雅雅唱的那首《娘》。”
“好。地有绿，天有蓝，我娘有张大笑脸。无论亲娘婆母和大娘，都是我幸福的情源……”
“好听，真像雅雅唱的！”老太太极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