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江子木便醒了。揉揉眼,摸摸头,感觉身上比昨天轻松了不少。
蹑手蹑脚的起了身,走到洞外舒展一下筋骨,而后往四面八方远远一眺,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把从深山老林徒步走回瀑布主景区的最佳线路计划好了。
叹口气,江子木小猫眼骨碌碌一通转,又开始担心起老城区的情况来。
"希望,顾姐能成功拖住伊顿那个老匹夫,千万千万别让那王八羔子逃出生天了!”
这,的确是个不太容易完成的任务。
毕竟对于顾遂心来说,自己唾手可及的人脉跟习以为常的手段,一旦远离华国,便没办法得心应手的运用施展起来。
昨儿晚上,顾遂心的眼皮就不由自主的各种乱跳,心口也隐隐约约的憋闷,正想自我安慰,停止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好巧不巧收到了高大山的电话,正把这恍惚的不祥预感锤实了。
那一头的高大山明显憋了一肚子气,磕磕绊绊的,带着委屈跟顾遂心报告事态的严重性。
"蛤?枣子跟子木都没在车上?”
"那你们怎么就能往回走呢?”
高大山脸一沉,直愣愣的盯着坐在大巴前头的伊顿的后脑勺,"可不是?我一路上都是这么说啊!都快整成复读机了!”
嗯,现在老子掌握的最熟练的英文,只怕就是"wecan’tgo”了。
"我还担心自己的外语不地道,他们不明白,连比带划,说了几十遍。”
"他们这一组人里头,伊顿的助理还能讲点华语。我也跟她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人没齐,不能走,可……可他们都不听我的呀!”
顾遂心眼皮微微朝下一耷拉,喉头有些冒火。
"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开了有一个钟头了,估摸着马上就能进城。”
高大山一顿,无所适从的把身子朝上一挺,拧着脖子往左右前后瞅了瞅:车子外头已经慢慢黑下来了,除了大巴的前车灯,仍然看不到其他旁的一点灯火光亮。
"应该……应该快到了。不然,我这手机也不能有信号。”
呵呵,鬼知道从坐上车到现在,他已经试了多少遍了。
顾遂心舔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两辆车全都回来了?”
"对啊。有一辆下午的时候就回去了,因为有人要赶飞机;”高大山一顿,声音稍压低了点,"伊顿跟他的女助理,也是今晚的飞机。所以这才要求大巴车按时返回的。”
"他们赶飞机,我没意见。可人数不齐,就不怕枣子出什么危险?”
"那女助理跟外景组剩下的人说,说枣子跟……枣子跟江小姐托她带个话儿,觉得瀑布那边风景特别好,机会难得,就直接留下,今晚二人世界一起跨年,等明天天亮再自己联络车子回来。”
一想到说这话的时候,梅脸上那自动变色的猥琐笑容,高大山就想yue。
"放……”
不仅不在乎我家崽子的个人安全,还特喵的倒打一耙给我家崽子编排桃色新闻?
就算枣子那孩子傻,子木她能说这种话?再退一万步,就算那俩娃齐齐魔怔了,光明正大承认恋情,能不跟大山仔细交代一句,反而把这些说话托个从一开始就不对付的外人代为转达?
顾遂心一句脏话没飙出口,顿个一顿,反倒是冷冷笑了。
"你刚才说,伊顿他们一回城就要直奔机场?”
高大山嗯了一声,感觉更是抓心挠肝。
"这样大山,你就紧紧盯牢他们,半秒钟都别让他们从你视线里消失。如果他们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你就死死守在房间门口。”
"那……他们万一非要走,我能不能……能不能……”
顾遂心没等电话那头说完,已然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就算出现肢体冲撞,也得把伊顿留下!”
话音刚落,自己琢磨琢磨,一咬嘴唇,语气轻了很多。
"大山,你放心。让我找人商量商量,终归在你们回来之前,找到个更妥帖更恰当的解决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你也别轻举妄动。”
高大山抿抿嘴,五脏六腑七上八下的,还是没个着落。
照理说,要是发现,伊顿那老小子真的出了阴招,害了自己兄弟,高大山这头铁拳头硬的,那是妥妥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就要去干架的。可这事儿吧,糟心就糟心在,没个定论不说,还连等待真相浮出水面的时间都不给你留。
今晚那货要是成功出境,即便明天肖立早跟江子木毫发无损的站在面前,只要能确定是因为伊顿害的两人赶不上大巴回不了老城,那也得道一声苍天无眼,让伊老头逍遥法外了!
听着那一头短暂的沉默,顾遂心倒也不是不懂,一沉声,柔柔安慰道:"大山,这一回,你做的对。”
"如果你不跟着大巴回来,只怕事情就真的糟糕了。”
"别担心,说不定,枣子那孩子,这回是真的开窍想要讨女孩子欢心呢。”
高大山讪讪应和,扭脸挂了电话,一边在心里恳求着肖立早跟江子木一切安好,一边挺直了脊梁,眼睛继续一眨不眨,像紧盯猎物的秃鹰一样,警觉万分的瞅着伊顿的后脑勺端详。
尽管顾遂心说了些漂亮话安抚高大山的情绪,可自己这一头,也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枣子那孩子,妖是没少作,可公事私事,他心里是门儿清的。就算使性子耍脾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更何况,子木还在他身边,凭顾遂心对江子木的了解,这种顾头不顾腚丝毫不经大脑的事儿,是打死她也做不出来的。
眼下,急归急,可毕竟身在异国他乡,能去哪里借兵,又能到何处求援呢?
顾遂心把手往心口一拢,缓缓给自己顺气,正思忖,冷不丁听到窗外一阵欢声笑语。
低头细想想,这才有了些切身体会:是啊,一天赶一天,又到了跨年夜了啊。
咦?
顾遂心陡地往窗边跑了两步,借着院子里的灯光,正瞧见娇跟温两口子笑意盈盈的忙上忙下,往几棵树上挂彩灯。
对呀,听枣子提过,这旅店老板夫妇,不是子木的朋友么?
不论如何,作为本地人,他们的人脉跟办法,总归该比自己的多。
这么一盘算,顾遂心攥紧了手机,急急火火一溜小跑着下了楼。
"what?木被摄制组弄丢了?”
娇听完顾遂心大概的描述,直接嚎了一嗓子。
"这怎么能行?”
"我们都等着她回来,今晚一起迎新年呢呀!”
娇眉头皱出两个疙瘩,嘴一撇,抬眼朝向了温。
"老公,现在可怎么办呀?”
了解了来龙去脉,温一脸若有所思。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家老婆的掌背,沉思一刻,终于开了口。
"照顾女士的说法,木是被同行的人员陷害了?”
顾遂心微微点头,"子木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如果她今晚真的有什么特别安排,一定会提早告知的。”
"况且,那个传话的女孩子,跟子木从第一次见面,就很不对付。”
"更别说,那女孩今晚一回来立马就要离开,这不摆明了……”
听到这儿,娇冷不丁的一举手,"我知道,华文的说法,这就叫——畏罪潜逃!”
温摇摇头,叹口气,正想再开口,却又被自家老婆抢了先。
"老公,别的都不说,木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说一是一,言出必行。今早临出发,她还跟我撒娇,说晚上回来,一定要吃我亲手做的烤鸡配啤酒。这不,我忙活了一下午,整了一大桌子菜。她既然应承了,就铁定不可能中途变卦!”
话音刚落,娇已然站起身来。
"到底该怎么办呐?”
"现在光西瀑布那边,怕是已经黑灯瞎火一片死寂了。木她那么个瘦瘦弱弱的姑娘,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温一听,暗扫了顾遂心一眼,连忙打断了娇的话。
"顾女士,我觉得,咱们现在从老城赶去光西,摸黑搜寻,也不是办法。毕竟,且不说路上的时间耽搁,单单夜里搜山,就是非常劳时费力的工作。而且,偌大个地方,想短时间内就找到,胜算不大。”
"何况,今晚也特殊,正赶上跨年。凭木在琅府的人缘,我喊上几十甚至百十号人一块去找,也不成问题。可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并不明朗,这么劳师动众,实在……”
"我明白!”
顾遂心朝前稍稍迈进了一小步,止不住的颔首。
"温先生的话,很有道理,我也非常赞同。”
"凭子木的聪明,想顺顺利利熬过这一夜,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我想的是,找人的事儿,咱们可以等到天亮再说。眼下最重,是不能让摄制组的那个姑娘逃之夭夭。”
顾遂心捋了捋头发,眼神一黯,却是瞧着娇。再一开口,诚恳异常。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子木究竟怎么样了,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想来一切一切,只有见到她本人之后才有答案。”
"只是,如果现在咱们什么都不做,只想着等明早天亮再去寻人。就怕……就怕一切跟咱们预料的一样,子木是真的被同组那姑娘给摆了一道。到时候再想回头找罪魁祸首究责,还指不定人家的飞机在哪个国家的领空呢。”
"就是,就是。”娇眼睛连着眨个不停,"到时候,还怎么帮木讨回公道?”
一边说,一边翘着小指尖,轻柔的往温的肩头戳了戳。
"老公,可不能让木白白吃亏!”
温点点头,顺带着把自家老婆的小手攥住,沉吟了没一会儿,脸上便透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来。
"不想让那人离开,其实,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