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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清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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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白头村的土路上,唐若曦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

    江湖传闻,一个叫江屿的人找到了“九死一生“的机关阵图,而她深信,那张阵图一定与父亲的失踪有关。在清明山初见江屿时,她还以为自己走运,可没想到却莫名糟了天火,虽然侥幸没被烧死,却阴错阳差的中了自己的醉含香,不仅线索没找到,反倒与这男人莫名其妙的同宿了一夜,有心杀他泄愤,却又走火入魔,反被这人救了性命。

    唐若曦自记事起,还从没这么憋屈过。虽然江屿并没什么错处,可唐若曦就是觉得这人十分可恶。外公唐北斗听说之后,却觉得这人有趣,竟然乔装之后把自己的宝贝“踏雪墨麒麟”卖给了江屿!

    那踏雪墨麒麟自幼便是吃着唐家堡的药草长大的,虽是头驴,可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论耐力远非千里马可比,可这样的宝贝却被外公五两银子卖给了江屿!

    唐若曦一路走来脑子里全是江屿那张可恶的笑脸,等看见赵六子正挑着水桶进门时,她才回过了神来。

    看样子,赵六子是刚从外面打水回来。江屿偷眼看向唐若曦,却没看出她有什么惊喜的表情,便悄声问她:“怎么样,这人是吗?”

    唐若曦秀眉微蹙,一边摇头一边缓缓说道:“看身形有点儿像,可他的动作和姿势……怎么这么怪啊?”

    “听说他受过重伤,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一会儿咱们进去看看,不过不管你看见了什么,最好都不要激动,他这种情况最怕受到刺激了。”

    江屿说完,见唐若曦点头应了,这才走到赵六子家门前拍打木门。赵六子正把水桶里的水往水缸里倒,听见有人拍门便放下水桶,转身看了过来,用一种近似空洞的目光带冷冷的注视着江屿和唐若曦。

    见对方没有说话,江屿便也笑眯眯的打量起对方。这人身材高大而结实,穿着也还算干净,头上随便绾了个发髻,用一根柳条穿着,只能通过脸上有些花白的胡须判断此人大概四十几岁。虽然还是春天,可他却只穿着一件麻布坎肩,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虬结的肌肉。或许是身材太高的缘故,他站在房檐下面总有些驼背。

    “你们,找谁?”

    赵六子的声音空洞、目光涣散,听得唐若曦和周小月都是一阵的皱眉。江屿的脸上挂着一种招牌式的和善笑容,冲着赵六子拱了拱手,温言说道:“我姓江,想问问你家里的情况。”

    赵六子双眉紧锁,歪了歪头:“秀莲,做饭。大力哥,干活。我,赶集,钗子给秀莲,糖,给小宝。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赵六子的话说的不明不白,江屿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唐若曦后,便继续柔声说道:“我姓江,是个郎中,来给村里人看病的,您看方不方便让我们进去说?“

    “郎中。”

    赵六子重复了一句之后,眼神似乎有了焦点。

    “郎中,看病的。”他的声音依旧空洞,这两个词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江屿依旧笑着点头。

    春和风煦,骄阳送暖,江屿忽然闻一阵幽香,寻香看去,院子一角种着几棵丁香,现下正是花期,满树尽是紫色的小花。再看另一边,则是一小片菜地,旁边放着水桶水瓢还有一应农具。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不知为何,江屿却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江屿正自疑惑时,赵六子已经走了过来,嘴里喃喃道:“秀莲……病了……治病……大力……病了……治病……”

    他的步子很大,转眼就到了江屿身前,嘴里说着治病,探手就要抓江屿的衣领。唐若曦扯住江屿的肩膀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后,仓促间想要阻止赵六子的动作,可才一伸手就被对方捏住了手腕。赵六子依旧是那副眼神涣散的样子,随手一扭一放,便把唐若曦的肩膀关节卸了下来。

    唐若曦吃疼连退数步,不等江屿如何动作,身后的十三便赶忙迎了上去,他的武功虽然不敌唐若曦,可胜在早有准备。他见赵六子善于近身擒拿,便取己之长,一口钢刀舞得虎虎生风。赵六子被他逼退了半步,歪头只看了两眼,便又擒住了十三的手腕,手上一扭一提,脚下一踩一绊,才只一个回合,十三便被赵六子卸下了手脚关节。

    周小月见十三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娇叱一声便冲了上去,手中长剑直指赵六子,嘴里嘶声喊道:“你说的那些人早都死了!你赶紧醒醒啊!”

    听了周小月的话,赵六子竟忽然没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肩膀,嘴里喃喃说着:“死了……秀莲……死了……”

    周小月压根没想到自己这一剑能刺中,眼见着鲜血顺着赵六子的手臂缓缓流下,她竟吓的愣在了当场。赵六子念叨了几遍,忽然有寒芒自眼中爆射而出。

    江屿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拉住周小月的肩膀,死命往后一甩,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正好挡在周小月的身前,‘嘭’的一声闷响后,一身青衣的李牧遥便和周小月一同飞了出去。

    江屿见赵六子的双眼一片血红便暗叫了一声不好,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扰了赵六子的心智。此时唐若曦已经站了起来,江屿连忙冲她使了个眼色,唐若曦会意,忍着右臂传来的剧痛,用左手抽出竹笛,向着赵六子的面门点了过去了。

    赵六子双目赤红宛如杀神降世,正要再对李牧遥下手时,却忽然听见身后有劲风传来,回身探手便抓向唐若曦的咽喉。

    江屿眼见时机已到,运气全身的内力在赵六子的身上连点数下,赵六子只在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便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高大的杀神轰然倒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一直站在门口的牛闻筝此时才觉得手脚酸软,顺着门框坐在了地上,只觉裤裆里一阵温热,便有一道水流顺着台阶缓缓流下。台阶下面正是手脚错位的十三,眼睁睁看着那片濡湿向着自己蔓延过来,却动弹不得,七尺高的汉子只能嗷嗷叫着往旁边蠕动。

    江屿先给唐若曦接好肩膀,又把十三拉倒一边。这才跑到门口去看李牧遥和周小月。周小月的情况还好,只是受了些擦伤,相比起来,李牧遥的情况就严重多了。赵六子——或者说唐弈人全力一击打在胸前,纵使他用宝剑挡了一下,可还是受了重伤。此时他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有血沫子涌出来,而周小月则跪在他身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屿看着奄奄一息的李牧遥,轻声问道:“你这是何苦啊。”

    周小月显然也没料到,一直深恨的仇人竟然会为自己挺身而出。李牧遥却对着周小月挤出一抹苦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绳,一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你爹……对我有恩……我……报恩而已……”

    他的嘴里有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话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把那一卷细绳递给周小月,同时,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江屿。

    江屿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悲悯的神情,从身上取出一红一黑两粒丹药塞进了李牧遥的嘴里:“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什么话等你好了自己跟他们解释。这是八珍续命丸和黑玉补血丹,对你的伤最是对症,只是这药的副作用有点儿大。”

    江屿的话说完,李牧遥的神色倒还平静,周小月却连忙追问:“江先生,您说的副作用是什么?”

    江屿长长吐了口气,神情严肃的说:“这药很贵,吃过的人都会变穷。”

    ————————————

    夕阳金色的余辉撒在周家的废墟上,给原本焦黑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池塘里还飘着几片荷叶,偶尔有鱼翻出水面,告诉世人这里并非是亡者的世界。

    梁书和方怡白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残酷美景,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忽然出现的地道口上。黑漆漆的洞口既没有半点生气,也不知道通向哪里,而梁书却有种感觉,这下面或许就有他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梁书慢慢走到洞口边上,解下自己的一根绑腿,绑上火折子垂了下去,他见火折子在下面并无熄灭的迹象,这才又收回绑腿。

    “方公子,您在这里稍待片刻,小弟这就下去看看。”

    方怡白见他没有让自己下去的意思,便扬起一条眉毛问道:“怎么,信不过在下吗?”

    梁书闻言,指着方怡白的一身名贵衣饰笑道:“你不是要穿这身下去吧?这里到处都是炭灰,你要是弄脏了衣裳我还得赔你,要不我先下去看看,有事儿我再叫你?”

    方怡白一听梁书这话立时释然,他向梁书歉然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到,如此也好。”

    梁书微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扶风长剑便跳了下去,方怡白在上面几乎立时就听见梁书落地的声音,看来地道离地面并不算高。梁书吹着了火折子,就着有限的亮光,他惊喜的发现了一根蜡烛,点燃蜡烛之后,这才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梁书所在的地方竟然像是一间书房,书房的面积不大,正中摆着一桌一椅,桌上除了文房四把之外,还有许多造型特异的工具。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图纸,纸上画的都是些看不出用途的线条,梁书却一眼认出,这些图纸和江屿给他的那张机关阵图简直如出一辙额,不过这里画的东西要看着似乎更简单些,而且,这里所有的纸上都只有图画,却没有半个文字。

    另一边靠墙的地方摆着三组书架,上面还密密麻麻的摆放着一卷卷的图纸。梁书用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手指尖上几乎没有灰尘,这里竟像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头上忽然传来方怡白的声音:“下面怎么样?”

    梁书看看周围的环境还算干净,便招呼他一起下来。他的话音才落,方怡白便已经飘然落了进来。

    梁书等方怡白也看了一圈,这才说道:“这里看着像是个画图纸的地方,可周汝杰是工部尚书,他用得着挖个地下室画图纸吗?”

    方怡白重又看了一圈,见这屋里除了陈设简单些之外,似乎与寻常书房没什么两样,也觉得有些奇怪。正要说话时,却忽然瞥见梁书手里的蜡烛似乎有异——橙黄色的火苗竟然始终指向书架方向,不论梁书如何移动,火苗指向的方向始终不变,看着就像是一盏火焰做的指南针一般。

    方怡白略一沉吟,便接过梁书手里的蜡烛,跟着火苗的指向走到一扇书架跟前。这扇书架上只摆着几卷图纸,方怡白发现其中一卷图纸上有明显的磨损的痕迹,便伸手去摸,试着轻轻一推,没想到整面书架便跟着缩了回去,墙面上便又现出了一扇暗门。

    梁书和方怡白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一先一后走了进去。原本还以为这里要么是个仓库,要么是个牢房,谁也没想到眼前所见的竟然是一间卧房。

    一张大床上整齐叠放着枕头被褥,床脚是一套洗漱用的铜盆,而卧室的正中间,却摆放着一口黑漆大棺材。棺材反射着油亮的光泽,看得梁书后背好一阵发麻。

    方怡白走到棺材跟前,伸手在棺材板上敲了敲:“呦呵,这棺材还是楠木的,京城都习惯把棺材埋在地下室藏起来吗?”

    梁书连忙摆手:“京城可没有这种习俗,倒是听说有些地方有存棺材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周汝杰家乡的习俗。”

    方怡白抽了抽鼻子,忽然说道:“藏棺材确实不好理解,可要是棺材里有人的话,倒是容易说得通了。”

    梁书闻言一怔:“有人?你什么意思啊?”

    方怡白探手一试,见棺盖没有上钉,便继续发力一推,随着一阵木料摩擦的声音,厚重的棺盖轰然滑落在地。方怡白一手掩鼻,指着棺材对梁书说:“你瞧瞧,也不知道存了多久了,都成干尸了。”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腥膻的恶臭,梁书强忍着恶心,把棺材里的干尸检查了一遍。根据牙齿推断,这人死时不过四十多岁,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只是他的一双腿自膝盖以下齐根断去,虽然伤口早已愈合,可想来这人一定受了不少的苦难,他的早死或许便与此有关。

    方怡白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他的眼力向来极好,一眼便瞥见干尸的衣领里藏着东西。梁书顺着他的指引很快也发现了异常,探手一摸,竟然从干尸的领子里拽出来一方绢帛。

    绢帛明显是一副地图,上面只用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便清晰的勾勒出黄河和嵩山的形貌,左有洛阳又有管城,一望可知这是一幅皇陵区域的地图,还有人用红笔在景陵的位置上打了个叉,不仅如此,绢帛的一角上还盖着一方小印,上面是唐械两个篆字。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惊疑。景陵是本朝代宗皇帝的皇陵,代宗陛下在位十年用过三个年号,承天、初元和隆庆,三个年号对应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事件,可以说,代宗陛下的一生功过毁誉参半。梁书此时才算明白,周汝杰何以糟了灭门毒手,方怡白也恍然醒悟,为何暗卫会对一个六品小官痛下杀手。

    两人联手把棺盖复原之后便退出了密室。此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而周汝杰家却一如鬼域一般阴森可怖。

    梁书已经肯定,周汝杰家的惨剧就源自于这间暗室。至于更深层的东西,他既不想深究也无法深究,现在她只想尽快把发现暗室的经过告知刘培中便好。

    一念及此,他便对方怡白拱手道谢:“这次真是多谢方兄出手相助,小弟今晚还得赶回刑部回报,不如明天请方兄来我家里一叙可好?”

    方怡白笑着摇了摇头:“方某初来京城,只怕找不到你家……”

    方怡白这本是一番客气话,可梁书却当了真,一拍胸脯说道:“方兄说笑了!小弟家就在明德坊,您到了那里只要打听武英候府就行!”

    一听武英候府,方怡白的心骤然一阵紧缩:“武英候府?请问你是……?”

    梁书露齿一笑,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下刑部正六品主事梁书,我爹是武英候梁瑞,你放心,在京城提起我的名号,就算是大理寺卿也得让你几分!”

    梁书兀自还在喋喋不休,方怡白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摸上了剑柄。他万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人竟然就是梁书,一瞬间,他的全部精神便全都集中在梁书的身上。

    正在方怡白将要拔剑的时候,梁书却忽然喊了一声:“当心!”

    方怡白略微一怔的工夫,梁书已经探手拉住了方怡白的腰带,用力一甩便把方怡白甩到了自己身后,与此同时扶风长剑铮然出鞘,电光疾闪间,两只羽箭随之落地。

    随着梁书的一声闷哼,一枝羽箭颤巍巍的钉在了梁书的腿上。方怡白此时竟然有些蒙了,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保护。

    “方兄你快跑,这里有我殿后!”

    第二波羽箭转瞬即至,梁书格挡的相当吃力,而方怡白已经看清了羽箭射来的方向,他的的嘴角不由挂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趁着两轮箭射的空当,他捡起三支羽箭随手丢了回去,几声惨叫之后,便再也没有新的箭矢射来。

    方怡白嗤笑一声:“雕虫小技……”。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戛然止住。

    眼前所见,梁书早已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就着最后一抹余辉,方怡白清楚地看见梁书腿上的伤口里正有黑血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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