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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准我打她?”她冷笑,然后摇着头甩落了一串泪水,大声强调道:“是她先打我的,是她先打我的……!”她抽泣着没有说下去,阚夏青正好到她身边,萧文虹立刻歉疚而着急的要拉她。
“你放开我!!”
她挣扎躲避着他的双手,退后了几步,一边啜泣一边喝道:“你不要过来!!——混蛋!!”
阚夏青连忙上前,便要安慰萧琴,然而萧琴剧烈的挣扎抽泣着,根本无从安慰。萧文虹几近恐惧的望着她,他何曾见过萧琴如此?只好停止了想要将她拉住的冲动。然后看着挣脱他手的她转过身,飞一般地奔出了井怀阁去。
“琴儿——!”阚夏青担心的回头,然后叫着她的名字追出去。
尤应沂轻轻的蹙起眉头,收回刚欲迈动的脚步,薄唇闭得紧紧的。
萧如诗已经把手放了下来,两个丫鬟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劝慰着她什么。而尤应沂只是望着萧琴奔出去的那扇门,一动不动。
然后,他看到萧文虹也旁若无人的从井怀阁内,飞快的向外冲了出去——
他的目光一颤,望着萧文虹的背影,瞳孔慢慢地,收缩……
天阴沉沉的,云朵似是要压垮一切一般。
萧琴跳到马车上,立刻催促车夫道:“快!快出发!”
车夫见她焦急的神情,也不敢耽搁,连忙策马向前,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阚夏青的呼唤。
马车启动了,她也就放松了。轻呼了一口气,蜷缩着坐到车厢内,然后觉得疲惫,仿佛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一边靠上车厢背,感觉着马车行驶时传来的轻轻颤动感,思绪一片空白中,突然听到车夫疑惑的声音问:
“姑娘,您是要去哪儿呢?”
她抬起眼来,望着车帘侧隐约闪现的车夫褐色的背影。听到他继续说:“这么在街上不停兜转也不是办法啊!”
她愣了愣,望着车夫有些出神。
她没有想过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去……
冲出萧府的那一瞬,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被萧文虹找到,不要被萧府的人找到,仅此而已。
可车夫说的没有错,老这么兜转不是办法。她也不能永远这样的在石浦城里兜转下去。那么,她该去哪里?脑中不停回转的只有萧如诗那充满敌意的身影。她是她的妹妹,但她们见面的第一天,便如此剑拔弩张了。她这一生还没有被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打过耳光,却没有想到这样做的人是她的妹妹……
拭去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水,她好想念秦婶婶,以及母亲。但是她们都不在。她的视线落在灰暗的道路和天空上,柴子贴着地面掠过。她们在哪里呢?她从来不稀罕荣华富贵,从来都不稀罕……
“姑娘?姑娘?”车夫回过头来,撩起车帘。萧琴呆呆地回过头去,看着驾车的中年人,车夫也同时看到了她脸上依稀的两行泪水。
车夫愣了一愣,然后看到她又有了抽噎之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她难以忍受的哭了出来,一串又一串泪珠从秀美的脸上滑落,不停的擦拭,然而泪水沿着手指却仍然一滴一滴的滑落,浸入一身靛青色的双宫绸衣裙里。
车厢昏暗的光线使她的容颜打上昏暗的暗影,他不可思议。刚才跳上他车时还一脸冷淡的少女,此刻为什么会如此的哭起来,像是体内蓄积了无尽的悲伤与痛苦,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然后他就从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方手帕,向她递过。
萧琴哭着抬起头来,看见那方在车夫手中的手帕,以及他逐渐变得同情而温和的眼神,有一瞬间忘了拭泪的动作,虽然泪水仍然在静静的滑落。
“姑娘,这个手帕给你。”她怔了怔,随即心更酸更痛,但也有暖流从心底升起,她把手帕从他的手中接过。
“谢谢。”
她用手帕继续拭泪,忍着自己不要再那样不雅观的哭出声来,然后听到车夫说:“互相帮一帮是应该的,不谢不谢。”
她轻微的苦笑了,车夫继续驾车行驶。很难得的话,让她觉得温暖而贴心。
拭干泪水,她抬起头,已然住了泪水与啜泣。虽然她还是有些伤心,想消解伤心,但也应该清醒地考虑以后该去哪里。然后她道:“对啊,大叔……”
“嗯?”
“嗯——”她突然想起尤应沂的身影。在许多日子以前,她失落伤心之际,在茫茫的花海中,夕阳中拨开草绿色的花杆,追逐她的少年身影。
虽然现在,她和尤应沂都已是陌路人,但是她仍然怀念那一块,曾经承载了她的幸福与伤心的土地……
“我想去阜武陂……阜武陂的后面,”她想了一想:“大约有……三里。”
简秋在紫藤楼自己的房间内折叠晾干的衣物,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响,知是尤应沂回来了。因为小荷去和别的丫鬟们玩,紫藤楼里就她一人,此刻便打开门走到栏杆边上,沿着过道要从楼梯下去,以免尤应沂有吩咐而无人应。
一阵松软的脚步声随着跑了进来,然后传来阚夏青的声音:“应沂!萧大人去寻琴儿了。”简秋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同时一惊。
尤应沂回过身来,正好面对阚夏青,她的脸上是对他的担心和一些莫名的感情。乍然间迎上他具有探视意义的眼,她把脸轻轻低了下去。不知怎么有些心慌,以及她莫名吐出那句话之后,从心头蹿起的不适感。
简秋从楼梯上下去,走到磐音堂的黑色回廊柱旁。因为不知道萧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此刻悄悄的听着。却也在等待中发现了横陈在尤应沂和阚夏青之间这段长长的沉默,不禁有些意外。
这尴尬的沉默令阚夏青越发担心和不安,但尤应沂却一反过去的细心和敏感,没有发现她的这份惊异与难堪。
他朝她走了过来,她望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苍白而神情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她退后了两步让他得以立足的空间,他没有看她的眼。
他朝她走过来,隔得很近,似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阚夏青不明白,是不是这样的距离能够使他觉得平静,便停住了退后的脚步。紧张而略带疑惑的望着他,她知道他有话。
“夏青……”他道:“我想去……找萧琴。”
心微微的沉下去,她无法形容此刻心里这复杂的感觉。有些委屈,也有些不安和难过,然而她还是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于是她笑了,道:“去啊!快要下雨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也危险。”
尤应沂抬起眼,看着她视线中诚恳以外那轻微的闪避,也有些不安的润了润唇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面不改色的抬眼,对她微笑着说道:“你一个人回阚府不方便,九儿生病也不在。何况现在看起来也快下雨了……所以等我回来送你回阚府。如果困的话就睡一觉。”
阚夏青望着他愣住,盯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她十分镇定。半晌过后,她的心也有些放松。然后尤应沂继续说:“我比不上和韵了解萧琴,不过知道她可能会去几个地方。我去看看,萧琴她,在不在……也好可以帮和韵点忙。”
阚夏青仍旧望着他,然后仿佛慢慢放心似的,一笑。他也看着她微笑,然后携着这抹笑从她的身侧走过。
阚夏青随着他转过身,却没有看到他和她擦肩的那一瞬笑容毫不留情的收敛。狂风呼啸,同一时间,雷声也在云间轰隆隆的滚过。
一望而去苍茫的芦花,萧琴分开芦花走进花海里。
仍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没有走那惯有的小径,直接扎进了花丛里。手指拨开花杆,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她不停的分开,不停的走,在这芦花丛里,在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回去的路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找得到她。
大雨倾盆而下。雨仿佛替代了一切,只有雨声、雨声、雨声……
雨水从蓑衣上一点一滴的滑落,江雅秀穿着蓑衣,在芦花丛中的小河边上独自策着马,任由思绪漫天飞舞,静静地望着这一片茫茫的芦花。
马匹俯身吃草,雨点打入河流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落在土地上,便无声的沉入泥土里。芦花在雨中发出簌簌的响声,宛如天籁。在这大雨倾盆的时刻,风中传递着泥土的气息。
突然,马蹄声到,践踏起泥潭水滴哗哗响。江雅秀疑惑的循声回头,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而望。
因为芦花较高,她不能完全看到对方的身影。只见一匹骏马上白影迅疾的一跃而下,一把拨开花杆便冲进花丛里去。也许是因为着急他没有注意到她。
如雪的白衣,乌黑的发鬓,跳下马时矫捷的身影。她默默的望着那人冲去的方向,葱绿色的花丛中她远远的望着他,有些觉得熟悉,一边轻轻的眯起眼睛。
他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打伞,虽然她看到他跳下马的时候手里明明拿着伞。而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望着他的背影,格外清晰。
而他不打伞的缘故,是担心打着伞策马不便吧。真是情真意切,肯定是来寻意中人的。江雅秀冷冷一笑,也觉得有些好奇,便驭马往前慢慢地走去。夏日的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此刻,雨仿佛已经小了一点,但因为喜欢暴雨的酣畅淋漓,对此她并不觉得开心。
她用马鞭拨开芦花往前走。一边猜想着有没有那个机会,有没有那个缘分,能看看这对有缘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