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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的一声,他吩咐人们把府门打开。萧琴回过头,透过大门能看到其外夜色中宽敞的长街,布满了月色银霜,像是一匹铺开的白色锦缎。她怔怔地望着这条长街,看着小厮们忙着把车拖出去,把旅途用的行童放上,然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和萧文虹一并走了出去,登上牛车。她和萧文虹坐第一辆车,曼云和小纤坐第二辆车。景星光和荆良骥则骑上自己的马,在小厮们和萧琴道别了一番之后,车辆便在车夫的驱使之下,向前辘辘驶去。
长街清冷。
萧琴和萧文虹一并坐在昏暗的车厢内,她抱着双膝,车辆缓缓行驶。
然而仍然是在沉默,突然之间好象没有了什么好说。一并坐在车内,气氛中是横亘的尴尬,彼此没有勇气看对方的脸。
随着道路无尽的向前延伸,哪怕两人都知道,离别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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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秋将至,二更天际,冯铨仍然坐在桌前蘸笔墨,写家书。
他的肩上只披了一件披风,燃着烛火,半开檀窗,夜色浓稠,如泼墨一般。环境仿佛也都融进了这浓稠的黑色里,吹进室内的风带着秋日的轻寒。
突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刮过,似要吹灭他的烛灯。
冯铨一怔,忙去拢灯火,接着他卧室的门倏地被撞开。他诧然回头,却发现来人正是今日说过要去友人家中把酒寄宿的许启明。他神色紧张地朝着冯安平跑了过来。冯安平诧异的站起身,还未说话,便被许启明一把拉住了手,说:“冯兄还在此作甚?快!快随小弟走!”
冯安平被他踉踉跄跄莫名其妙的拉着往外奔,却是觉得莫名其妙。才出了门便问:“张弟怎地到了我这里来?你这又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到哪里?冯兄!”一边带着他跑入室平坦的空地上,许启明一边也焦急地回过头来:“适才我和友人一并到酒馆买酒,突然看到一群黑衣人也到酒馆买酒,说是江姑娘要取你的性命……我当即就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似没被他们发现端倪……”冯安平的神色震了一震:“他们本比我先离开酒馆的,因我恰好有友人的一匹黄马脚程极快,才得以速速奔来告之冯兄!”
“江姑娘?”冯安平颜色大震。
“这江姑娘必是得知冯兄为萧大人的得力助手,对萧大人怀恨在心,意图报复,才往冯兄身上下手。”
冯安平再次一震,觉得江雅秀马上便要成为萧文虹之妇,还行此事十分蹊跷。然而身后突然传出了清脆的剑鸣,随着剑气许启明冯安平一并大惊回头,脚下一边退后了几步,立即看到三个黑衣人中当先的一个一声冷笑:
“冯先生和许先生都在此,当真难得的紧。虽然早听说有人通风报信,但未想到会是许先生顶替了这项差使。难得、难得!”
冯安平又惊又疑,抓着许启明的手,也因紧张而沁出点点冷汗来。他不大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但此刻最令他担心的也不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的只是马上就要命丧于此。许启明连忙拉着他继续往回跑,身后黑衣人哈哈大笑。
“当真愚极、蠢极!”剑光在几个黑衣人的手中一并放射而出:“许先生当真颇得萧大人信赖吗?在此之际,你们以为逃得过我们的手掌心吗?!”
剑光随之飞旋而至,冯安平一推许启明,两人双双扑倒在地。
黑衣人掣剑而临,冯安平立即拉着许启明再爬了起来,再往前奔,前方正是此苑门。
是不知何时何人打开的门,对他们逃生倒是十分方便,然而黑衣人却已一剑斩往许启明的肩。
冯安平自小读书,从不舞刀弄剑,面临此迅速的剑光,连避都避不及,只听见耳边传来许启明的一声惨叫,他继续拉着许启明往前奔跑,然而在漫天飞散的血雾中,许启明却痛苦地跌倒在地。
另一个黑衣人吆喝了一声,双手持剑,一跃而至,双手掣剑便对准许启明的颈项,欲要猛刺下去,冯安平惊得双手颤抖,连忙为许启明大声讨饶,不及,突地传来一声惊喝:“谁在那里!!”
冯安平喜出望外,一人飞速而至,一脚踹倒刺客,一手挥刀劈去。那名刺客持剑一挡,却是手腕一震,退后两步,仍有不及。
“大胆刺客!竟然夜闯萧宅!”
抵御者却是侯宏毅,一边叱骂着,一边继续打斗。看着救兵至,冯安平感激涕零,立即低头扶往已经昏死过去的许启明,泪水涕零而下,大唤着:“张弟!张弟!”
刀剑交响里,听到遥遥传来唤他的声音,冯安平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来,不知何因,却是萧明达、闵夫人、尤应沂如诗等披着外衣速速而至,身后随着赶来的,是持着武器的大批守卫,往战局急冲而去。
哭泣中,他不得不就地爬起。
三个黑衣人面对如此多的人时渐落下风,尤应沂望着他们脸色苍白,一边也随着萧明达往冯安平快步走去。
萧明达立即派人把许启明抬下去,同时转向冯安平问:“这……是究竟怎么一回事?”而尤应沂虽站在他的身边,对此却不闻不问,只是一直望着黑衣人们抵御的方向,眸光沉潋。
“尤公子!”突然一个黑衣人一回身,盯住尤应沂大喝。
萧明达诧异的抬起眼来望向尤应沂,那黑衣人一边奋力抵御,一边又大喊了一声:“尤公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萧明达望着尤应沂大声问,侯宏毅的剑光也终于唰地刺入一名刺客的躯体。反手拔出的瞬间,血花四溅。
身后传来如诗和闵夫人惊恐的叫声,尤应沂的手紧紧握起,看着那黑衣人一边打斗一边拼命地回过身来,似包含着无尽期盼似的又急急地唤了一声:“尤公子!!”
他一震,望着那些黑衣人们,一边迅速地对着这情势做出自己的分析和反映,然后刹然明白,再次抬起头来,眼神倏地一沉,犹豫,便要往前走去。
然而才走了一步,那黑衣人回身的瞬间,长剑也兀地劈上了他的后背。他停住脚步,萧明达凌厉的目光也向自己射来,黑衣人哈哈大笑:“没有想到情势如此!……尤公子!”
他身边最后一个同伴也被砍倒缚下,他的腰际也被再次狠狠地砍伤,血珠飞溅而出。但他仍然坚毅的挣扎着道:“属下……”他被侯宏毅狠狠踹倒在地,嘴角沁出一抹血来,然而仍然努力爬着向尤应沂颤抖着张开手,尤应沂眸色一黯。
“属下……失职……”
“尤应沂!”是闵夫人尖利的声音,尤应沂微微牵动了唇角。
然后他哈哈一笑。
“失……”
那黑衣人最后说了一个字,然后面色一硬,手脚剧烈的抽搐着,倒了下去。因为萧琴要去昔长,从通化门出城显得不方便,萧文虹也不舍得那么早就送她离开这座留有他们之间,太多记忆的城市,于是马车便驶往南明德门的方向。
车幔在秋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
猜想,明德门在视线中也已远远地出现,送别也将到了尽头,萧琴终于还是不想抱着这样的遗憾再走下去,便回了回脸,望着萧文虹在昏暗光线中俊美的轮廓,抬起头。
他正看着车幔起伏中露出的石浦地面。萧琴微微牵了牵唇角,然后问:“为什么不说话呢?”
“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琴怔了怔,随即失笑:“那也是有话说的咯。”
萧文虹仍然望着车幔下起伏的白色地面,听着她语中的笑意,闭了闭眼睛。而萧琴是不肯这样沉默下去的,然后便在脑中想着可以聊的话题。
“你的婚事……父亲议论得怎么样了?”
萧文虹怔了怔,微微回头,却没有看萧琴,而是望向她身侧不知名的所处。半晌,他的眸中显得越发的黯淡,然后说:“正在商议。”他苦笑:“听说就近的几个好日子,已经和童星海一起算过,帖子也拿了回来,就剩在这几个日子里挑一个了。”
“那……最迟是什么时候?”
“明年正月十五。”
萧琴想了想,然后呼了一口气。江雅秀……初识时,她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成为她的嫂子?唇角勾起无奈的笑,然后她轻吸了吸气,望向萧文虹道:“很可惜,做妹妹的不能参加你的婚宴。”
“哈哈!你不参加才好。”
萧琴愣了愣,然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萧文虹却是自说自话般的冷笑道:“待得我娶她过门,就立即纳小菱为妾。”
萧琴有些无言:“有必要吗?”她说:“她会很痛苦吧?”
“但我答应过……小菱了,也真的……想纳她为妾啊。要不是因为和她婚事,我们早就是一对了。”
听着他淡淡的声音,萧琴莫名觉得有些心疼,接着低下眼睛。
萧文虹也回过头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她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往上望去,能发现他似乎在看她的发际,再仔细一想,她发上插着的有母亲的那支玉钗,他所看的,大概也是那只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