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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眉蹙了蹙,望望姑娘的衣服。好象没有破洞的痕迹,是重新换了一件的,且隐隐弥漫着些药味,想必伤口是上了药了。
那她的烧是什么时候发起来的?怎么不治?而且让她躺在这样的地方,连被子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想要把她抱到自己床上,然而立即也想到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睡哪里?何况,男女也授受不亲啊……
从榻前重新站了起来,在榻边徘徊了一下,再回首望了望她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就没再多计较,重新回到床边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萧琴那边的睡榻上。翠锦的被面,在手中有柔滑的触感,抖开锦被,他亲自给她细心地盖上。
他实在没有想到,父亲的死会与一首小诗有关。在开放的济风下,写的什么诗会导致杀头的罪?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江雅秀。虽然在得知消息的震惊之后,他也有因终于找到了线索而带来的欣慰。
他在童府的书库里看父亲的诗集,江雅秀就陪在他的身边。但是她说她对诗不感兴趣,因而只是坐着发呆,没有任何可疑的表情与举动。
“不为什么!只是看你整天在石浦城里奔波来去实在可怜,所以帮你一把罢了。”
他的表情平静无痕,却知道这不是真话。
“因为和韵?”意念一转,他望向她,随即看她脸色一变。
他转瞬微笑。果然……
“怎……怎么可能是为了他!”她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才帮助他的啊……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父母因罪伏诛,自小寄居他人篱下。帮助你,我自己也会觉得比较开心。仅此而已。”
“哦……对不起。”尤应沂倒是神色自若,只是笑了笑,然后坐下,阅读诗集。江雅秀轻轻叹息,然后望了了他一眼:“算啦!反正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客气那么多做什么?”
他怔了怔,望向江雅秀,微笑:“是吗……不过不管怎么样,江姑娘,我都还是要谢谢你。”然后他扬起了手中的书,问:“对了,这个书,我能问童大人借去抄一本吗?”
将被子轻轻掖紧,少女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眸光微微一闪,忽然间想看看她究竟像什么样子。
他重新走到自己床榻前的桌案边。案上有火折子。他拿起火折子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找到了床侧的一盏雁脚灯。走上前,将灯芯点燃,举起灯火朝萧琴悄悄走过去的刹那,因为新奇他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仿佛怀着多大危险一般的小心。
萧琴踉跄退后了两步,看着萧文虹,然后仰起了下颔,控制住了情绪,说:“我母亲原本是父亲的正妻,訾孤萍萧氏,你听说过吗?”
萧文虹心中一震,眼眶也在一眨不眨及胸中蔓延上的剧痛中,再次红了。
“她后来被你父亲贬为侧室,带着秦婶婶和我逃往昔长。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是你已经出生了……于是在我得知自己的父亲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时,便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了我原来还有一个哥哥……”
萧文虹呆呆地抬起眼来,看着两串泪也自眼中落下的萧琴。提到这些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太悲伤,还是因为太委屈,她的泪水掉得特别迅疾。
“我来榆鞍就是为了认父的。但是父亲不在……”她哽咽着说:“因为在榆鞍城时,母亲给我的信物,一把琴,一支钗……不是不见了,就是断了……”
萧文虹的目光也渐渐的绝望,低下眼,眼中沉甸甸的泪珠在月光中,泛着晶莹的光。
萧琴冷笑:“闵夫人借此而不承认我是萧家的女儿……所以我才没有进入萧府,而是在榆鞍安定下来,希望等到父亲回来……但是……”
“小姐!”九儿很难过的唤着:“你怎么能这样呢?”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小姐这一走就无依无靠了,九儿怎么还能回去?要我回去……我们也得一块儿回去!大人要你嫁别的公子,嫁就是了。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成亲吗?那还不如当女尼呢!”
阚夏青蹙了蹙眉头。
“小姐……”
“不要。我不回去。”她微微摇头:“就这样了……九儿……”她又回过头来,几乎是命令地说道:“你回去!”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这样走啊?”九儿一向被阚夏青宠惯了,除了称呼仍叫“小姐”外也没什么顾忌。如今虽然不乐意,然而也不愿做那么没良心的事。阚夏青仍想劝说她,郁闷间,九儿皱了皱眉头,还是打断了她的话:“小姐不要多说了!我还是和小姐一起走啦!”反正有阚夏青在,她什么都不怕:
“只是……你不告诉尤公子么?”
阚夏青怔了怔,似乎对她的拒绝也有些失望,但怔了怔,她还是疲惫的点头:“嗯。不告诉了。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就行。我不要成为他的负累,我也……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尤应沂的睡眠还是极浅的,不过卯时就醒了过来,随即感觉到头部一阵宿醉的痛。
她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顿了顿脚步,然后便是《离骚》的曲子……
弥漫着的淡淡忧愁,随着琴者娴熟的技巧飘散在旧巷秋日的风中。她慢慢地循着琴音找去,然后依稀看到一些铺面在前端摆开,零零落落。
这是尤应沂最喜爱的曲子,她知道,由此突然想起那个在南赣湖边亲吻她的少年,在十几年前雪地里的第一次交流,大堂里初见的第一眼。
宁静的陋巷,她看到了琴音的来处,一指琴坊。
想起尤应沂曾跟她提过的这座琴坊,她的心跳微微一顿,然后提裙走进,在布置得古色古香,弥漫着一股木头清香味的琴坊内,她果然看到了尤应沂。也是在她走进琴坊的那一瞬停止了他的弹奏,但是也只是看着靠案而放的另一把断却的古琴,没有抬起头。
萧文虹再抬起头,视线落在萧琴发上自己刚才插的玉钗,脑中似是有滚雷炸过一般,轰然作响。
纱帘又垂了下来,遮住了少女的一半脸。萧文虹安静地走过去,这样和女子见面的方式实在很希奇。
轻吸了一口气,他在她的榻边坐下,一边拂起了那呈绛紫色的帘。绛紫色的纱如雾一般,从眼前轻轻掠去。
眼前出现的脸如桃花般芬芳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