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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掌来势汹汹,待她发觉,已是躲闪不及。当时一惊之下懈了真气,竟相当于毫无抵抗地受了那一掌,若非那人及时收手,她怕是如何也跑不到宫门口。
可笑的是,受下这一掌,并非因为她学艺不精,技不如人,而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一瞬间,她只当她与他还是当年的她与他,他就像平常练功一样,断不会真的对自己吓杀手。
可她忘记的是:她带了面纱,若非对方及时认出她,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而那个人,也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一掌是打在一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是的人身上,以致于将浑身真气孤注一掷,醒悟时,却是错已铸成。
这一掌,挨在一个人身上,却打醒了两个人。
于是,濮阳昔似乎也懂了。
他想起方才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那黑得过了头儿的皮肤,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是她吗?”濮阳昔忍不住走了过去。
褚茹雪抬起头,将手心摆到濮阳昔眼前——那是一只精致的耳坠儿,上好的古玉,色泽和光滑都是百里挑一的,在古玉与金钩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精巧的“萧”字。
那是他那此特意为她定做的。
濮阳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她……”
她望着他的背影——在暗夜中他的一身白衣十分清晰。配在腰间的洞箫,流苏长长的滑下,轻轻的飘拂。她不禁恍惚。依稀是再次看到了那次在榆鞍城,他领先走入萧府大门中的情景。那孤傲、澄清的背影。就像一叠冰雪,想要逃避初起的朝阳,哪怕多留一瞬间,都会有危险。
她恍惚跟上脚步……
门被锁起来了。肯定是简秋让人锁起来的吧。
她逃不掉。而头部也传来了那样的一阵痛楚,是昨夜遗留的伤口。
萧文虹守在如诗的棺材旁。
房内的帘子都已换成了白色。晨曦刚刚笼罩冬日的萧府,从柴居中一致的黑白二色显得气氛十分凄凉萧条。闵夫人和丫鬟们低低地啜泣,小菱也在闵夫人的身边轻轻地拭着眼泪,而他坐在棺材旁,却只是发呆,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一般。
噩耗于早上从萧府中传了出去。但是因为不敢说是姐妹俩因为嫉妒而自相残杀,于是只是说遭人暗刺而死,但是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选妃都算是无望了。
小厮们咒骂着用钥匙开着柴房的锁,然而生锈的锁在钥匙中却是纹丝不动。他用脚蹬上木门,一边也对同伴骂着:“该死!这破柴房的锁早该换了,劣品也放在萧府的柴房上,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嘛!”
冰露放下手中的活,目光聚在男人的手上,柔和了不少,“文光,这次的感觉不太乐观,新皇无能,天下诸侯并起,乱世一出朔望现。我们真的要躲起来吗?”
“你发现了什么?”男子上前从背后抱住女子,目光一滞,“密探此时理当接济天下,可我们还有晓鹂。再等几年,她能够保护自己,我们再出山。”
“小姐,您可怜可怜,给点吃的吧。”
春花嫌恶的瞅了他一眼,拉着萧琴便要离开。萧琴不忍,掏出荷包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他。他捧着银子退了两步,连声道谢。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乞丐像决堤的水一般不断地涌过来,他们叫嚷着磕碰在地上,一齐向萧琴和春花拥过来。萧琴望着一双双高高举起的手,本想一跃而起的脚步迟疑了。
京城里虽然有乞丐,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小姐,快走。”春花尖声叫道,萧琴才猛地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一跃而起,正好飞跃到旁边的矮房之上。
“这里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乞丐?”
走在回府的路上,萧琴有些不解地问春花。春花撇着嘴还在抱怨萧琴扔给那乞儿一两银子的事。
“这样的锁有什么不好的?”
“谁让你昨天晚上把它锁起来?这破柴房还有人来偷东西不成?”说着,他终于喀哒一声开了锁,一脚蹬开了柴房的门。
灰尘随着冬日清晨微曛的阳光在房中飘扬起来,他们才跨进门中,就听到里面一声大喊:
“你们是谁?!不要进来!”
两个小厮立即见到了躲在堆起的木柴后的少女,赫然是萧琴的模样,洁白的手臂搂住裸露的双肩大喝着。两人陡然一怔,随即脸上笑意涌起,又喜又惊:
“三……三小姐……?”
然后看到了一群穿着整齐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由小菱和一些老嬷嬷们带着迎面走来。她们都背着包袱,一边擦着眼角泪水,就要从府里面走出去。
萧琴望着她们疑惑的停住脚步,而她们见到萧琴的那一刹那,当先一个女孩立即就哽咽着朝萧琴奔了过来。小菱忙要阻止,她却已经跪到了萧琴的脚下,呜咽着说道:“姑娘。您就放了我们吧!我们这一离开萧府……又要……又要往哪里去呢?”
萧琴大吃一惊,连忙就要扶她起来。而她身后的其他女孩们也抽抽搭搭的跪了下来,呜咽成一片,凄凄的向萧琴哭着、求着。小菱为难的望着她们,再望了望萧琴。萧琴也正惊讶的望着她们,用讶异而震惊的眼神。
“是她,不会错的。”褚茹雪笑容里似乎比平日多了些东西,他喃喃道:“死女人,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
这句话他似乎走在说,可只有这一次,说起来的时候,却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我当然不会落在你手上。
事实上,此时的萧琴正继续她前往犹晔堡的路程。而褚茹雪如果知道他刚才追赶中正与步行的萧琴擦肩而过又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呆子,她余毒未清,怎么可能跟他似的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吐血才怪了……心里白了某人一眼,萧琴望着不远的前方鸟兽惊飞的林子,不由笑出声。
他们竟然从来不是他们,不过是别人棋盘里的棋子,任人摆布,无从抗拒。
朋友?曾经。
对手?也许。
敌人……永远。
这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定义。
也许,这样也好,反正从小到大,他们是什么都在争,什么都要比试,这……也算应愿了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二十三一铁卫缓缓让开一条路,路的对面,俊朗的少年长衫玉立,目光是冰雪般冷冽和……雪层下隐藏不住的失望。
“你当真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