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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站在城墙上的捷莱特·安格斯，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随即疑惑，“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是打喷嚏，难道我老了？”
帝国元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一旁的雷托·哈伯因看了看揉着鼻子，一脸自闭的中年男人，淡淡地说：“可能是有人在暗地里咒骂你了吧，毕竟你的人缘非常不好，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多余者。”
“喂喂，雷托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捷莱特不满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不是还有你这么一位可靠的挚友吗？这不就说明至少在人际交往方面，我不是一无是处吧！”
“首先，更正一点，我们不是挚友，只是出于共同目的而同时出现在城墙之上的熟人。”
“其次，我觉得帝国的高层中，每十个人里就会有九个对你不满，还有一个是根本不认识你。”
“最后，不要拍我的肩膀，我会下意识地还击。”
雷托收回被捷莱特另一只手的手甲挡住的袖剑，面无表情地说道。
“太过分了，雷托！”捷莱特夸张地大叫了起来，“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还约定一起参军以后做亲家来着！”
“明明小时候是那么可爱的包子脸，现在怎么变成了一副面瘫的样子？”
雷托斜了帝国元帅一眼：“对于你说的约定，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我是一名上位贵族，没有必要像你这种泥腿子一样，通过参军向上爬。”
“好吧好吧。”捷莱特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率先终止了这个话题。
通过所处的这个角度，二人可以看到不远处城墙内的兵营，在排列整齐的军营军士阵列之中，一个穿着鲜艳的，闪耀着金纹的身影格外显眼。
“班内特·伊格纳兹，一个自以为有一身蛮力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家伙，不过倒是没什么心机，出主意的都是幕僚吧。”捷莱特注意到了雷托的视线，耸了耸肩说道。
“我们这位没有封地的亲王阁下，最近总是往我这里跑，嘴上说着要学习什么兵法战阵，实际上就是来拉帮结伙瞎凑热闹。”
“那你可要注意了，别真的被他拉了过去。”雷托淡淡地说道。
“对于政治我是真的不想掺和，明明外面还团团围着数不尽的敌人，这帮大人物们却还是每天勾心斗角，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突围出去。”捷莱特啐了一口，面带不屑。
“怎么，你也认为要突围？”雷托突然问道。
“当然了，这种事不是七个月前就知道的么？要不为什么还要付出大代价把平民都送出去？又为什么让一些精锐军团率先突围？名义上说是寻找援军，其实不就是在保护平民和保存实力吗？”捷莱特叹了口气，“那帮大人物怕死的很，就因为部分军团突围，帝都的防守力量被削弱，他们就来我这里闹了不止一次了。啧，真当金狮军团是摆设吗？”
“哎？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也’字？”帝国元帅突然回神。
“蠢货的想法我们无法读懂。”雷托收回目光。
“雷托你是在安慰我吗？”捷莱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地问道。
“……并没有。”雷托呵了一声，“不过这么看来，你还并不算太蠢。”
“我以为你收缩兵力，加急赶制弹药，是为了要和异种决一死战，而实际上你却是为突围在做打算，很好。”
目之所及，远方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在不断地徘徊着。它们双臂低垂，一手为盾，一手为锤。二十米的身高光是双臂就长达十五米以上，浑身缠绕着数不清的管道和破败的铁板。
不时有一些零件随着它们走动而掉落在地面上，而在这个时候，它们往往会跪伏在地上，用嘴含起齿轮，再吞咽下去。
可以看出它们是在以帝都内城为中心，不断地在走圆形轨迹。
那是异种的攻城主力，机械种——攻城巨兵。
“面对那样的敌人，除了我们的巨炮之外，没有什么好办法。”捷莱特突然伸手指了指那些身影，“曾经有一支千人中队，披荆斩棘杀到对方面前，想用蒸汽炸弹摧毁它们。但是只是一个抬脚踩踏，一个双手砸击，整个千人队就连同战马一起，全都变成了肉饼。”
“我还记得那个中队长，他的孩子刚刚满月，临行前还请我到时候去喝满月酒。副队长，还因为战马补给的事情曾跟我翻了脸。”
“那一千个小伙子，有超过一半都没有爱人，没有后代。他们除了寥寥几笔记录的最后冲锋，再也没有什么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每当我想起这个事情，就会不由得感叹人类的脆弱，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学士工匠们不分日夜地，研究更强大的武器。”
“战争，灾难，让无数美好毁于一旦，也让进步变得更加迅捷。”
“不过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所谓的进步。”
“雷托。”捷莱特转身看向始终戴着兜帽的低调公爵，“你知道塞西莉娅陛下小时候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雷托摇了摇头。
“当她被先王抱出来，让我们看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脸上皱巴巴的，短手短脚，唯一可以称为亮点的，就是一双好看的蔚蓝色眼睛。”捷莱特不由得露出一个缅怀的笑容。
“那双眼睛，让我看到了南方鲸起鲸落，弄潮儿放声高歌的大海。”
“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帝国元帅，而只是与其他八人一起，作为先王最信赖的幕僚存在。而先王还没有登基，只是众多皇子中的一个。”
“在先王的庇护下，塞西莉娅是无拘无束的，至少在三年前的动乱之前，是这样。”
“我本以为她会受不了现在的这种生活，也曾想过，大不了带她一起离开这里，反正养一个女儿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正好莎伦还从小就和塞西莉娅在一起，关系要好。”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的优秀超出了我的想象。”
“雷托，塞西莉娅·伊格纳兹，是帝国人对于正义的幻想！是帝国的明天！也是帝国的希望！”捷莱特·安格斯褐色的双眼盯着雷托的灰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陈述着，“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她，无论是异种，还是贵族议会，抑或是那个什么联合会。”
“你明白吗？”
“……”雷托沉默片刻，“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那是因为。”捷莱特双眸低垂，无声叹息，“你是我的挚友啊。”
雷托·哈伯因第一次正视帝国元帅的面庞，在刚刚升起的日曜星映衬下，帝国元帅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在他头上，却有着些许灰白，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在动乱中保护女皇，让其毫发无损的帝国元帅，如今也已经开始衰老了。
雷托转身，向城墙向下的台阶走去：“……你的话我收到了，但我不是你的挚友。”
身后，捷莱特·安格斯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