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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地方了。刘杰三口两口将煎饼果子最后的一部分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特有的面香味和里面油条的香气在车内弥漫开来。
司机罗守成将警车停好。刘揭掉纸杯的盖子,将那半辈豆浆一饮而尽,丢在车内的垃圾袋里。将棉夹克的拉链拉好,这才从警车里跳了下来。昨天晚上有任务,一直穿着便衣。一宿几乎没合眼,早晨买了早饭刚吃了一半,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吩咐小罗开车匆忙赶过来了。
好事的群众早已经围满了四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们都远在警戒线外,看着警察进进出出。大部分是中老年人,还有部分是青年人。
“这个旅馆死了人?”
“是啊,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大阵仗,好像只是个男的。”
“这下旅馆老板麻烦了,传出去谁还敢来住啊。怎么死的,知道吗?”
“不知道,好像就男的自己,具体情况不清楚……”
刘杰望着前面的灰色大楼,这是一排四层楼的建筑,底下是一溜的门头房。这里也算是贵宁市郊区了,不繁华但也绝非冷清。这是三环以外的地方,路北是新盖的小区,附近有小学、大型超市等,路南这一片可以说是城中村了,待拆迁,都是原著居民自己加盖的四五层楼,甚至七八层高。
刘洁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早晨七点零二分,门头房的卷帘门是关着的,商家还没有过来营业。出事的宾馆招牌是“雅乐宾馆”,看规模也就是家庭经营的二三十多个房间的中小旅店。两侧的门头经营的五花八门:如家包子、金贵炒粉、和顺药店、超运鞋店、精品女装、一品足道、态度蛋糕、精品水果等,拐角处是个精品水果店。还有三个卷帘门上面贴着白纸,上面写着“转让”两个大字,看来经济不景气附近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做,或者是房租太高了商家忍痛转让。他用手扒开众人,往里走去,心中暗道:“大周一早晨的年轻人不上班么?站这里看什么热闹?”
挤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脸露不满的神色:“看热闹在外面,挤什么挤?”
刘杰穿的是便衣,难怪人们会误认他也是来看热闹的。他沉下脸:“我是刑警。”果然这句话有莫大的力量,前面的人统统闭嘴,立即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围观的人见他进了警戒线,便有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握起手来。都神色凝重。
一名警察从“雅乐宾馆”的玻璃门内走了出来:“刘队,您进来看下现场。”他是一中队吴涛,自己的手下。
刘杰点点头,走进宾馆内。看见两名下属一人再查看电脑监控记录,一人正在和一个干瘦之人站在屋内一角做着笔录,旁边站着一个满脸失魂落魄的保洁阿姨。干瘦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眼神中露出惶恐之色,听他的回答这就是这家宾馆的老板了。他声音发颤,任哪家宾馆老板的房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是谁心里都是恐慌。他惊恐的样子下却仍是种难以隐藏的那种老板特有的精明的气质。
吴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在前面领路,上了四楼。空气中飘荡着死亡的气息,好像腐败的猪肉散发着丝丝的臭气。
案发现场是四楼,四零八房间。刑侦和技术科的同事们还在忙碌着,从各角度拍照,戴上手套拿出棉签提取屋内细微的痕迹,用镊子将床上和各处的可疑毛发收集到证物袋里……。他们见了刘杰,都点点了头。
技术科袁兴亮汇报道:“男子,五十四岁,身份已经调查清楚。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死因是心脏病,没有打斗痕迹,初步判断是心梗,突然死亡,不排除他杀可能。”
刘杰问:“死亡时间呢?”
袁兴亮:“根据尸斑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前天的下午四点到七点左右,也就是上周六傍晚时分。死亡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并没有翻动过。无论是以外病故或是他杀,这里是第一现场。”
刘杰点点头:“今天二十二号,周一。死亡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号,上周六。”他想起了那天难得休假,他陪身怀六甲的妻子下午逛街买了衣服,还在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晚上两人还带着八岁的女儿去外面吃了一顿烛光晚餐。那天晚上那个饭店生意真好啊,美食街上的一家“阳光私家菜馆”。那晚上那里大部分都是情侣,一对对来的,好像只有五个桌子是带着孩子来的。
袁兴亮用带着手套的手从物证袋子里拿出个手包递到刘杰的面前:“队长,您看,这是他的钱包。钱包里现金五百多元,身份证、各类银行卡和信用卡,全在里面。这个是身份证,这个是钱包夹层里的名片。”
刘杰低头看了一眼身份证,是个微胖的笑眯眯的中年人的模样。姓名:朱宝银。地址是x省惠关市安平县。拿出手机拍好。名片上写着“朱宝银”,后面写着“董事长”三个字,下面是手机号码。公司名称是惠关市宝银家具有限公司。下面是详细的地址和办公电话,传真电话。
等刘杰用手机拍下后,袁兴亮小心的将名片放回公文包里面,说道:“死者的手机是带指纹锁的,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打开了。他最后的一次通话记录是十二月二十号上午八点给贵宁市一个木材商的打的电话,确认过了,是业务往来。已经通知他赶过来了。另外的通话记录、通信信息也已经拍照,目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吴涛补充道:“问过宾馆老板了他是上周六下午三点多入住的。这朱宝银结过两次婚。从电话联系人里查到的。前妻和现任妻子都在赶来的路上。两人都住会惠关市安平县,离这里两百里地,应该一个小时后到达。也已经知会了当地的公安局。”
刘杰低头沉思,套上一次性专用鞋套,迈步进了死者房间。
这是一个典型的宾馆房间的结构。一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室内卫生间,浴巾、毛巾、一次性牙刷、沐浴露等都摆的整整齐齐。看来还没有用过。房间很小,也就是十个平方。死者躺在铺着白色被褥的床上,四肢大字形张开,眼睛睁的大大的。五短身材,微胖,身高约一米六五,头发稀疏。右手腕一串梨花木手串。衣服穿的很整齐,一身高档的西装,领带躺在床头两个摆放整齐的白枕头上。脚上穿着黑皮鞋,油光澄亮。或许是进门不久,解下领带扔到枕头上,躺在床上突发心脏病就再也没能起来。
桌子上摆着一份外卖,一双筷子。上面的外卖信息是“虾仁炒饭。”垃圾篓里有另外一份吃完的快餐。
吴涛说道:“已经联系了那天的送餐员,他有印象,因为毕竟那个点不忙。点了两份套餐,一份炒米粉,一份虾仁炒饭。是周六下午三点半左右送来。问他看没看到屋里几个人,他说不知道,他敲门,门打开一半,递进去然后就走了。说接过饭盒应该就是死者,模糊印象就是个矮胖的人,不过他也没仔细看。他一听这事电话里也吓了一跳,他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刘杰眉头微微皱起,仔细的听着。
吴涛知道他在思考,也就停止了说话。
刘杰四下里走动,观查看这屋子里的格局。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帘,窗户紧紧的关着,外面安着防盗窗,外人是进不来的。
“现场也是这样的?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刘杰问道。
吴涛点点头:“保洁大姐是这么说的,是这样的。”
“那空调开没开着?”刘杰又问。
吴涛郑重的道:“没有开着。不仅空调没开,灯也没开着。保洁大姐路过这个门口感觉有些奇怪的气味就向老板汇报了。老板看了眼押金,足够三天房费,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和保洁大姐一起上来了。敲门,无人答应,老板这才让她打开房门,她看了一眼,直接吓的嗷嗷大叫,老板也赶紧打电话报警了。”
“这样啊,”刘杰停顿了片刻,想了想,又问:“屋子里空气这么差,窗户都关着。按道理说房客进来会先打开窗户透气,天气寒冷,然后打开空调取暖。拉着窗帘,屋子这么暗,很少有宾客关着灯的,没有人会帮旅馆老板省钱。”心中不停的推测画面:朱宝银进来先开窗户再开空调,取下领带,点了两份外卖,吃掉一份,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休息,再突然心梗去世。是没有时间去关灯关空调的。更重要的是他这种老板身份应该住的起一天二百到五百多的连锁酒店,为什么会选择价格便宜卫生条件比较差的中小旅店?或许是有着节约精神,也未可知。
刘杰又问:“还要进一步比对一下垃圾篓里吃掉的外卖袋子上、筷子上的的指纹。”
吴涛点点头:“明白,看看有没有除了朱宝银外其他人的痕迹。死者体内有没有炒米粉的残留还需要法医进一步检查。”
刘杰:“送餐员在门口打开时里面的灯有没有亮着,空调开着与否,就是有没有暖气从屋里冒出来,这些等外卖员来了后要仔细询问。”转身出了门,去看这旅馆的结构。四楼是最高层,有十个房间,除了一个杂物间,其余是九间客房。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着,没有一个宾客。想必是入住的客人在接受警察的询问后留下身份证信息和手机号,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办理了退房。一楼就一个接待的地方,想必三楼,二楼都是客房吧。信步走了下去,发现三楼和四楼的格局一样。二楼却只有两个房间。
外卖员骑着电动车赶来了,极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送餐时房间的灯亮着,室内空气温度很低,应该开着冷气。
刘杰和吴涛走到了一楼。
旅馆老板一脸衰相的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外面哭声传来,几个人在警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应该是死者的家属吧,刘杰抬眼望了过去。
朱宝银的现任妻子先到的。她三十出头,一身米色连衣裙,身材高挑,眼睛哭肿了,此刻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抽泣着。随之而来的是她的亲弟弟,一身藏蓝色运动装,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眉头紧紧皱着,在轻声的安慰着他姐姐。
两人在三名警察的带领下去楼上看了看死者。下来后她们向刘杰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朱宝银左手腕日常佩戴的好几万的劳力士手表不见了。不知是这次出门有没有带,还是被人掠去了?这个很难讲。不过既然是日常佩戴,带出来的可能性最大了。那么是谁拿走了这块表?如果是从安平县出差前没戴还好说,如果戴着,那么这不单单是一桩因病意外死亡案件了,应该向刑事案件方向追查了。不过调出来前天的监控显示,他进门时手腕并没有戴着手表。
刘杰心中暗想:这最好需要联系安平县当地派出所到一趟朱宝银的家中和公司中,查一下表的下落。不过现场来看,很难说是谋杀。他抬头望着朱宝银的遗孀:“如果方便,可以让当地警察去您家中和公司去调查一下。”
朱宝银的现任眼神中立马现出一丝紧张之色。她的弟弟身体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些并没有逃过刘杰的眼睛。
刘杰盯着她的眼睛:“朱夫人请放心,这是例行检查。如果有什么关于死者的事情,请知无不言。”
据她讲,他们有个儿子,六岁,感情很好,今天留在了家中,保姆照看着。事发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只是告诉她来贵宁市谈笔生意。
刘杰边安排属下记录,便用暗语通知他们,速速让安平县警察调查下这两人的社会关系和最近的行踪。两人从刚才的眼神来看,肯定某些事上有所隐瞒。
约莫半个小时,外面又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一个妇女高声哭着嚎叫着:“宝银!宝银!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娘俩呢!”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哭着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是戚容满面。
这妇女见了丈夫的现任便勃然大怒,指着成她骂道:“你个害人的狐狸精!指定是你害死的!指定是你雇人杀死的!宝银好好的一个人,到你手里没几年便死了!你个杀千刀!”突然一个箭步窜过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弟弟见姐姐挨打,顿时冲了上来。黑衣的男子见状不妙,立即挡住他的去路,两人扭打在一起。
打了没几个回合,便被警察按回了椅子上。
吴涛喝道:“全部安稳点!都带回警局,做笔录。”
这妇女忽然大哭起来:“警察…..同志!呜呜呜呜!我想见见他!”
黑衣男子急忙搀住她,眼泪含泪,叫道:“妈!”
吴涛看了一眼领导,见刘杰点点头,便领着两人上了四楼。
妇女走到门口,往里一瞧,见了朱宝银的死状,立马瘫倒在地。
黑衣男急忙掐她人中。
警察将她扶起,待醒转后,说道:“你母子两人仔细看下,他和平时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这对我们很有帮助。”
两人噙着泪,看了一圈。妇女点点头:“胖了,比一年前更胖了……给狐狸精操心操的,头发也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