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玄真只好与觉远师父道别。
两人来到少林寺后山一处林间,这林间不是别处,也是少林寺众弟子平常练功之处。
树上都缠了密密麻麻的草绳,也有树上垂下来的粗细绳索,还有很多木人桩,奔牛桩,亦有很多少林棍架。
师徒二人来此地并不是练功,而是道别。
觉远边走边说道:“想师父当年意气用事,离开少林正院,而到邻寺下院,外人都传是为师与师兄不和,其实不然。”
“乃是当年你的师公,也就是普善方丈,在闭关时圆寂,其中有很多蹊跷,而为师那时正在外游历修行,回来才知道此事,那时自觉已是方丈。”
“但他即为方丈,也仍未查出蹊跷之处,为师太过意气,恼怒之余才离开少林正院。”
“也是想离开后方便暗中查探,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未查出一二,只查出普善师父闭关达摩崖期间,波斯教曾秘密拜访过耶罗多次。”
“说到这个耶罗,为师对其最不信任,一个外来教派之人常年苟活于少林,引起江湖很多非议,直到现在,还在误传,说我少林正统杂入外族,香火不纯等等,很是气恼。”
“这些事为师不曾给你说过,为师只是想让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放松,任何时候都要心存信念,任何时候都要记得感恩。”
“无论在哪里都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对事,对人都要多一份警觉,这次在少林寺所发生之事应该让你多少有些教训。”
玄真点了点头,觉远接着说道:“为师一直不相信你师公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圆寂,必定有其后的原因,为师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查出其幕后黑手。”
玄真仔细听完后说道:“师父,原来你这么多年都在暗查师公突然圆寂之事,如果背后真有什么谋害之举,那也必定是极其隐秘。”
“师父不必过于自责,太过隐秘之事必然难以查探,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秘密就会逐渐浮出水面。”
“就像这灵公,这么多年人人都以为其早已退隐江湖,没想到秉性未改,仍然干着阴险谋害之事,到头来还是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
觉远听完甚是高兴:“想不到为师的徒儿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玄真成熟了,为师真替你高兴。”
“只是以后做事要有分寸,不可再像为师这么莽撞马虎,随心所欲,不然以后有你吃亏的地方。”
“哎呀,师父,从小我就在您身边,你的脾性可都传给了我,想改都难改,这莽撞马虎,随心所欲师父要是不改,做徒弟的能改的掉?”
说着说着师徒二人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嬉笑的场景。
“你这臭小子,刚夸了你两句,还没走两步,臭德性又开始了,看为师不削你!”说完就要动手。
玄真笑嘻嘻的躲过,说道:“师父,您还是别和我那么严肃了,你严肃起来反而觉得不正经,从小到大,我犯了再大的错误,你也没和我严肃,我这刚说要离开你外出历练,您倒是严肃起来了,让徒儿很不适应。”
“不适应也要适应,师父能永远在你身边吗?要是师父像你师公那样,哪天真走了,躺在棺材里,满脸都是严肃,到那时,你就得天天适应。”
觉远本是一句嬉笑的言语,但透露出的其实是内心的不舍,把这次短暂的离别夸张成永别。
玄真听完师父如此一说,竟然内心一酸,眼眶有些打转,说道:“师父,徒儿明日就要离开,可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可不想像你当年那样,回来后就看不到师公了。”
觉远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说不甚合适,但又严肃地说道:“如今你要离寺历练,江湖不比少林,有险恶,有意外,有惊险,有困境。”
“但同时,也会有友情,有大爱,有欢喜,有很多艰难的选择,虽然说是让你下山历练作为惩罚,但师父觉得是一次修行,希望玄真回来后,更加成熟稳重,更加懂得世间百态。”
在离开前,玄真又来到徒壁崖,来到普度大师所在的牢房内。
普度看到玄真,甚是高兴,竟然手舞足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任何人来看过普度,对普度来说,唯一想见到的,而且眼里唯一的人就是他的徒儿济元。
玄真开口道:“师父,济元来看您了。”说着将提的酒菜放到地上。
普度一番手舞足蹈后定眼看着玄真道:“济元,你终于肯来看为师了,你终于愿意见师父了,自从多年前你离开后,师父日日夜夜思念,师父对不起你,师父教坏你了,师父让你堕入了红尘,师父就是那个祸根,济元,你打师父。”说着就将玄真的手拿起来,要打自己。
玄真见状连忙制止道:“师父,徒儿怎么能怪您的,您将徒儿从小带到大,您是徒儿这一生最大的恩人,唯一的亲人。”
听到亲人两个字,普度突然又陷入癫狂:“亲人?不,不,不,我不是你的亲人,我不是你的亲人,我没有亲人,我就是一个孽僧,我教坏了你,我只是你的师父,只是你的师父。”捂着耳朵,疯狂摇头,甚至推开了玄真。
如此行为让玄真不知所措,只好开口道:“师父,您是我唯一的师父,也是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当然是亲人了,没有你就没有徒儿的现在。”
“不要亲人,不是亲人,也不要你做我徒儿了,我也不是你师父了,你快走,你快走,快快走开,你快走开。”
说着竟独自蜷缩到牢内一角,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玄真看此情景,不好再继续下去,心里想,普度大师如此可怜,但也无可奈何,会记得普度大师的好,希望历练回来后再来看他。
说着就要离开。却听见普度嘴里嘟囔说道:“幂月,幂月,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听其也不知所言何时,也许又是伤心往事,叹了口气,默默说了句师父保重,便走了。
玄真自下山后,每日苦练普度大师教给自己的‘卷龙功’日益精进,竟有神速,掌上的龙卷之气竟已有拳头大小,看来其也是天赋异禀,练武奇才。
每日在外最想念的便是觉远师父,没想到师父多年来还在为普善方丈圆寂之事在暗地调查,可自己又一点忙都帮不上,有些苦恼。
但也无奈,只能潜下心来好好在外修炼,满一年后回到少林,练成神功,助师父一臂之力。
至此,少林一行二十三人结伴而行,穿越在田间山林,大街小巷。
每到一处甚是壮观,四大金刚带头,十八罗汉在后,传龙最末尾。
有时四人成列,有时两人成列,整整齐齐,戒律严格,彬彬有礼,化缘助人,抱打不平,施善扶弱,弘扬少林之好德。
这日,二十三人行至淮安一带,来到淮安府,正做化缘,途经此地最有名的妓院天妃坊,乃是四乐教东仙门管辖之处,门主乃“花不乐”花潇潇。
只见一众妖艳秀色的女子在窗栏处对着和尚们花枝招展,叽叽咋咋说着要邀请和尚们进去,给和尚们施缘,和尚们大多低头不闻不问,没见过世面的偷看了几眼,甚是心动。
这时,玄真喊道:“众僧友们,有人吵着喊着要给咱们施缘,咱们如果不去,那就是心中有偏见,佛者,四大皆空,我们只是化缘祈福,念经超颂,有何不可?”
四大金刚之一的普济应道:“阿弥陀佛,积善行德,福报必得,只是这烟花柳巷之地易招诱惑,是非较多,还是不去为妙。”
玄真走上前来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中有佛,目中有佛,所见皆佛,何来诱惑?何来烟花柳巷?”
普济道:“玄真师弟所言极是,预成佛者必成之,意念疏者,难成之,就当是考验吧。”
这时,上面的妖艳女子又唧唧喳喳道:“快进来吧,给各位大师施点女色如何?”“大师,小女子胸口郁闷。”“请大师上来为小女子解解困惑。”
一众和尚相继入内,引来街上众人围上来看热闹,都想看看这和尚们是否会惹出什么笑话。
大街上也有人喊道:“这进去就出不来了!”“污秽之地,进去不得”,也有人喊道:“和尚嫖妓了,和尚嫖妓了。”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刚一进去,众女子笑颜皱开,细声嗲语,手绢上的香气直扑鼻来。
老鸨子先起了话道:“呦,今天是哪个菩萨开恩了,让你们到这开荤来了?呵呵...姑娘们,招呼好了,这天妃阁的名气就该传到京城了。”
带头的虚济不紧不慢继而开口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误会了,贫僧一众来自少林寺,下山修行,正好路经贵地,前来化缘,还请施舍一二,感激不尽,必有福报。”
“哎呦,小事一桩,这也是我们天妃阁的福气,但是,我们这些姑娘们挣些银子不容易,每天不知道要招呼多少个像你们这样的‘男人’。”
说话带有挑逗之意,个别和尚有些按捺不住,喊道:“请施主注意言辞,我们是佛家弟子,莫说污秽之语脏了我们的耳朵。”
老鸨子听这话也不恼,笑眯眯说道:“老娘乃一介俗人,不然也不会做这种生意,这本身就是俗人俗世俗地,有些人偏就喜欢温柔乡,赶也赶不走,不请都自来,你们不也进来了吗?想要化缘?还是想要姑娘?哈哈......”现场所有人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这时,玄真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老鸨子,凑近闻了一闻,老鸨子还以为这和尚开始动心了。
谁料玄真捂嘴一笑道:“如果在贵地化缘能化到一位姑娘也好,你看看谁想跟我们这群‘男人’走?”
说完众和尚和众姑娘都哈哈大笑,老鸨子脸色微变,正想开口。
玄真抢话对着老鸨子说道:“唉,你不行,你太老,腐味太重,像你这样的,我们这群‘男人’看不上,估计别的男人也看不上吧?算了算了。”
老鸨子听完气的瞪眼惊呼鼻子。平日里姑娘们被老鸨子压榨的够呛,听玄真如此奚落老妈子,心里倒也不讨厌,但也不敢发出笑声,生怕被老妈子听见为难自个。
老鸨子这时有些恼怒,说道:“我看你们这些秃驴哪是来化缘,是来寻老娘开心的,老娘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你们这些闹心驴。”
虚济道:“玄真,出家人应积口德,不得无礼,还请施主见谅。”而后又接着道:“这俗话说,比丘修行,托钵化缘,弱悭吝心,广积功德。施主,有缘化缘,无缘亦不强求。”
老鸨子见此和尚说话倒是客气,恭恭敬敬,本来这遇上比丘化缘,乃是福事,只要施舍一点就算是积福田。
自己本来也不想如此,也是老鸨子自己先说话有些难听,玄真才有此回呛。
老鸨子开口道:“这和尚还是明事理,说话倒是客气有礼,除了这个玄真和尚,每人赏碎银一块,阿弥陀佛。”说完还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作佛礼。
玄真倒也无所谓,这也算是一大笔“施舍”,相比几个馒头,几盘蒜头,这些也够每人吃好几日了。
也算一个小插曲,化缘完毕,虚济一众正欲告辞,谁料门口一个声音喊道:“给我最好的姑娘。”众人回头一看,竟是个和尚。
这和尚进来打量了一番众人,开口道:“呦,今天店里生意这么好?”
老鸨子赶忙上前喜迎道:“呦,大和尚,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紫云,快招呼。”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纱衣,玲珑透体的姑娘拿着玉扇,小步快走过去扑通就掉入和尚怀里。
众和尚看见均不忍直视,都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紫云娇声喘道:“你个死和尚,多久没来了?让紫云想的好苦。”说完还柔弱的捶打了和尚胸口两下。
这和尚经紫云这么撒娇,早就受不了了,连忙温柔说道:“老衲亦是十分想念紫云,这不来了,走,赶快上楼,老衲定让你飞仙。”
说完便一把将紫云轻松抱起,可见其力量之大。
刚准备上楼,听见一个声音喊道:“慢着。”
这和尚听有人如此一说,心里了顿时不高兴了,脸色微变,怒道:“谁人敢阻挠老衲。”
玄真这是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这和尚道:“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不予回答,只是说道:“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驴蛋,不配问老衲法号,知趣就各行其乐,莫扫了老衲雅兴。”
玄真不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老驴蛋的法号。”
和尚听后甚是不悦,一把将紫云托起,让其坐到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竟能稳稳的坐住,其臂粗如水桶,肩阔如宽椅。
就这样直直走到玄真跟前,身材比玄真大了一圈,再加上肩膀上坐了紫云,形成强烈的高低反差。
和尚瞪大眼睛喊道:“既然知道老衲大名,还敢如此出言不逊,活得不耐烦了?”
玄真却不怵回道:“小僧活的很滋润,虽比不上大师花天酒地,但小僧至少知恩图报,不会自个潇洒,忘了恩人。”
和尚听出其话中有话,威胁道:“何处此言?要是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说不出个一二,老衲将你撕碎。”
“你可识得普度祖师?”
众和尚听后亦引起骚动,纷纷说道:“普度祖师?就是那个将自己关到徒壁崖的疯和尚?”
“难道这和尚就是济元?”
“济元?就是那个犯了戒律,被赶出少林的四大金刚?”
“不错,江湖人称断肠和尚就是他了。”
这时,那和尚摸着紫云裸露出来的大腿答道:“老衲已与少林无任何关系,已不是少林弟子,什么祖师都不知道,知趣就赶快从老子眼前消失。”
这断肠和尚果然不食人间烟火,冷漠无情,嫣然一个行走在江湖的怪物肉体,让人无可奈何。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枉费普度祖师思徒心切,甚至将自己关至徒壁牢,以求......”
还未等玄真说完,断肠和尚哈哈大笑,打断道:“就是他自己跳入悬崖,死了,与我何干?那都是他自作自受,啰里啰嗦,烦人!”,说完径直走了,不理会玄真。
玄真竟愕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心想,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才让济元如此绝情?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背后的原因。
想到此继而开口道:“济元大师,江湖都说大师无情无义,本来小僧是不信的,如此看来,非但绝情绝义,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断肠和尚本来已经架着紫云走开了,一脚都踏上楼梯,听玄真如此一说,怒从心起,肌肉绷紧,稍稍用力,那阶楼梯便咔嚓断掉。
然后猛然起脚,将碎木块踢向玄真,这碎木块便如飞镖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射向玄真,说时迟那时快,玄真一个转身躲过木片。
刚一站稳,还不等济元再出招,连忙说道:“久闻大师乃少林寺有史以来最得意的四大金刚,大力金刚拳早已练至如火纯情,小僧根本不是大师的对手,还请大师高抬贵手。”
“既然知道,为何还出言不逊,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以后和尚还怎么在江湖立足。”断肠和尚怒言道。
“大师,不是小僧无礼,您在江湖上还有立足之地吗?知道江湖上都怎么说大师吗?小僧都听不下去,刚才那话也不是小僧有意要说,只是江湖上都如此传闻,小僧本来不信,可是刚才大师的所作所为确实无法让小僧信服。”玄真解释道。
断肠和尚倒是挺在意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玄真正好借此发挥。谁料断肠和尚还真信其言语,说道:“那你说说,江湖上都怎么说贫僧?”
玄真脑筋一转,继而编到:“江湖都说大师武功高强,深不可测,是一顶一的高手。”
先说些好听的话,没想到这断肠和尚内心倒是欢喜。
又接着说道:“只是无情无义。”
断肠和尚立马又怒从心起。玄真连忙说道:“这都是江湖上的人说的,不是小僧说的。”
看断肠和尚没有向前,又说道:“江湖上的人还说了,这断肠和尚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认了,竟让自己的师父都发了疯。”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连师父都不认的人,让人瞧不起,武功再高有什么用,我就是没有武功,我也瞧不起他!”
说到这里,断肠和尚勃然大怒,托起紫云,臂膀一甩,将紫云径直扔向了二楼,这紫云竟不偏不倚刚好坐到二楼的栏杆上,吓得不敢动弹。
怒道:“江湖山的人都胡说八道,我济元什么时候不认师父了,当年,是少林寺将我从四大金刚除籍,还让我受了七七四十九日面壁禁足之刑。”
“随后,就是我那师父无情地将我赶下少林,并说让我永远也别再回来。”
“永远不要向别人提起他是我师父,说我济元无情,都不知道那老和尚才是最无情无义之人吧。”
“如此狠心将我赶下少林,哼,也好,从此老衲逍遥自在,吃喝嫖赌样样随心,哈哈哈哈......”
玄真这才明白当年其中的缘故,才知晓其中的误会,摇头叹道:“济元大师,你真是误会普度祖师了!”
“哼,误会?明明就是他不念旧情,将我赶下少林,这能有何误会?”
“小僧曾听僧友说过,当年在大师被禁闭期间,普度祖师苦苦哀求普善方丈,想让其念在师兄弟的份上,放过你一马。”
“哪怕罚你在少林扫一辈子地,做一辈子伙夫都行,只是你所犯戒律乃最忌讳的四戒之一。”
“方丈大师如不废掉你的武功,驱逐少林,就无法向列祖列宗交代,也无法向众弟子交代,即使普度祖师再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所以,普度祖师为了保全你的武功,不想让你进入江湖后成为一介废人,才私自放你下山。”
“只恐你不肯,便以如此绝情的手段逼你离去,没想到竟种下如此深的误会。”说完玄真叹息,然后道,不信你问虚济。
虚济也道:“玄真所言属实,要不是普度祖师私自放大师下山,大师恐怕早已成为废人。”
恒忌也道:“自从大师被放走后,方丈自然不会放过你师父,将他关入徒壁牢内,后来方丈大师是在忍心不过,想要放了普度祖师,可是普度祖师竟有些疯癫,不愿出去,说要在这等徒儿回来。”
常忍也道:“是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这些年在江湖上真是坏了少林寺的名声,劝诫大师早早回到少林伏罪,不然普度祖师就要终生关在徒壁牢了。”
断肠和尚听完内心如五雷轰顶般难受,竟有些颤抖,发问道:“你们说话当真?”
玄真回道:“千真万确,普度祖师是因为思念你过度,才神经错乱,疯疯癫癫,也不愿再走出徒壁牢半步。”
只见断肠和尚竟扑通一声跪下,大喊道:“师父,济元错怪你了,济元这就回去找你。”
说完要起身便冲出天妃阁,出门之前回问玄真道:“敢问尊姓大名,日后恩情必报!”
玄真回答:“因普度祖师对小僧有恩,不求回报,小僧法号玄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济元施回礼后便径直朝少林寺方向走了。
这济元来到少林寺,被拦在门外,只因其**太重,永不能踏入少林寺内,便在门外守了三天三夜,也不见应允。
便心一横,竟要硬闯,一拳砸破庙门,众弟子见状就要拦截,竟也拦截不住,纷纷被打倒。
这时,惊动了东西职事监院,派十八罗汉前来拦截,天罡北斗罗汉阵排布。
济元作困兽犹斗,悲愤之余,阎气更盛,以硬碰硬,金刚之气全身环绕,犹如佛光罩身,拳头所到之处刚劲无比。
十八罗汉纷纷抵挡吃力,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只见济元使了一招“雷霆震海”,又使了一招“天崩地裂”。
这招天崩地裂不同于以往的招式,更加猛烈,集聚了全身气力,一击得手,将全数人全部震倒,自己也将耗尽真气。
此时,济元已有气无力,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后山走去,去往徒壁牢。
慧志见状喊到:“济元,你如此执迷不悟,硬闯少林,还打伤少林弟子,你这是全然不把少林放在眼里。”
“二十年前,本该就废你武功,不再让你为祸江湖,没想到,如今你竟祸害到少林寺来了。”
“今天,我就把二十年前没有完成的惩罚完成了!”说完便示意四大金刚上前。
趁其说话期间,济元蓄积了少量真气,集于丹田,做好打算,吼道:“废了武功便是,贫僧只想要见到我师父!如果废掉,能见到师父,拿去请便。”
“事到如今,你已不再是少林弟子,哪有什么师父,先废掉武功,赶出少林。”慧志怒道。
济元用尽全身气力震吼道:“师父,师父,济元来了!”震彻全寺,犹如狮吼功般的威力。
说完双膝跪地,真气耗尽,成为待宰羔羊。
这时,四大金刚上前,将其拉起,两人拉胳膊,两人拉腿,慧志走上前来,点穴封脉。
言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犯下滔天罪孽,不杀已是佛法之恩,今天就将你在少林寺所学全部拿回,也算是替天行道,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说完施了佛礼,便开始动手。
只见其使出易筋经中的禅手功,将真气聚到指尖,真气便如锋利的火焰闪闪发亮,真气不断涌出,犹如一把尖刃。
先点其麻穴,济元全身便立刻麻木失去知觉,竟无法操控身体,全然不听使唤。
然后准备再割手足筋,最后封任脉和督脉,最终永远都不能再学武功。
慧志走到其左侧,正要割其左手筋,突然一个震天怒吼声喊到:“谁人要废我徒儿武功!”
刚闻其声,便见其从堂后飞身而入,瞬间便至慧志跟前,一手竟已抓住慧志右手,如此之快,犹如鬼魅。
此乃易筋经中的移形换位身法,虽比不上凌云功,但也速度极快。
慧志连忙收工应道:“普度祖师,您何苦亦执迷不悟,当年要不是你私自放走济元,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这样还是助纣为虐,孽缘轮回。”
“再说,我这是依当年掌门之令执刑,难不成,你又要抗法不从?”
“哼。”普度冷笑道:“狗屁法理,孽缘便孽缘,今日老衲只认师徒,不讲佛法,放我们师徒生路,从今以后,与少林寺再无瓜葛。”
“不然,老衲踏平少林。”说完眼神怒炯,直瞪着慧志。
此时慧志也不好服软,亦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答应,那以后还如何服众。
便回旋道:“祖师,您这是为难老衲,要不贫僧请方丈来一辩是非,看方丈如何说?”算是请求。
普度依然不屑道:“就算是普善来了,也无用,老衲要带人走,谁敢不从?”
虽然其污头蓬面,但却气势凌人,以一人之势力压群僧。
就在僵局之时,祖师二老已来到堂前,观志祖师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普度,你这是何苦?”
义清祖师也说道:“真是孽缘啊!”
普度也未转身,背对两人道:“老衲注定与佛无缘,只因尘世情缘难了,一直以来希望通过佛法净化自身,但越陷越深,内心所受煎熬甚至无法自拔。”
“二老,今天算是普度相求,只要放过我师徒二人,从此离开少林,亦安分守己。”
义清祖师继而言道:“老衲亦是看在眼里,大师在武学修为上确实颇具天赋,只是难过情关,始终与佛法无缘,内心所受情缘与佛缘之冲突日益强烈,最终导致心魔泛起,直至迷失。”
“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济元出现,认回师父,算是了了你的一桩情缘,既然你已作出选择,心魔已除,要回归尘缘,二老亦不强留,只是要约法三章,否则日后还要替少林清理门户。”
这时,普度才转过身来,面对二老答道:“大师,请讲,我师徒二人必从。”
义清大师说道:“约法一:你师徒二人皆受过少林恩惠,如少林有难必出手相救。”
普度答道:“这个必然,即使不说老衲也必会如此。”
“约法二:你师徒二人日后行走江湖,需行侠仗义,积善行德,不得再放任济元为祸江湖。”
普度答道:“请二老放心,我徒儿与老衲一样,只因误会,离开少林后心魔作祟,没了约束,老衲日后必定严加管教。”
这时,观志大师开口道:“这约法三...你走上前来,只告诉你一人。”
普度也未犹豫,便径直前去到了观志身旁,观志密耳了一番,普度竟如听到惊天秘密一般,眼睛转而死死盯着济元。
听到最后竟激动不已,眼眶湿润,愣在那里,庭院内众人已纷纷散去,普度才从惊闻中觉醒,一步一步挪到济元跟前。
济元这时麻劲渐除,连忙起身,扶着老迈的普度道:“师父,弟子连累你了,当年都是因为弟子沾惹孽缘,酿成祸事。”
普度低垂着身躯,有气无力,抚摸着济元的臂膀,眼神充满关爱,再回头看看整个少林寺。
傍晚的光辉耀着金色屋顶,多少载在此生活修炼,多少载与众人一起度过,多少载那些抹不去的回忆,在脑海里不断反复。
难怪自己与佛无缘,内心依然如此感性,容易感情用事,内心念到,罢了罢了,尘缘至此,往事不堪回首。
又想起刚才观志给他说的那些,竟想不到幂月当年为自己生下了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就是济元。
幂月算是为己而死,当年与幂月一见钟情,可幂月为了不连累自己,竟悄悄离去,直到十月怀胎,生怕以自己的能力养活不了孩子。
便拜托观志大师收养孩子,但不让自己知道。幂月,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
想到这里潸然泪下,已哭成泪人。转过身紧紧抱着济元,悔恨自己为何当初不离开少林,悔恨自己为何不和幂月私奔,不然这时一家三口该多好。
斯人已去,无法复活,如今只能与济元相依为命,以慰其在天之灵。
命运便是如此,有时捉弄你,有时纵故你,有时眷顾你,你也只能欣然接受,面对接下来让自己更美好的时光。
普度缓缓说道:“济元,不怪你,不怪你。是为师错在先。如今,事已明了,这一生为师是自作自受,到如今,即使悔恨也无济于事。”
“走,我们边走边说,这件事也应该对你讲明,咱们师徒就敞开心扉,往事未来事一一说尽,再入江湖你我便是不同身份。”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路,稍显步履蹒跚,总算经历过人生劫数,解开了误会,抛去了心魔,父子团圆,最终心境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