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罪与爱

    

    耶尼尔盯着零件商铺中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多是旧式构造体的肢体和装置。就算曾经作为人类，但现在已经是一个构造体的耶尼尔看到这一幕，已经无异于人类看到了挂满人四肢的人肉店铺。

    逆元装置的型号有新有旧，如果可以带走进行检查其实是可以查出配件原主人的身份以及在空中花园的记录与信息。

    但是塞壬的货币仅在内部流通，这也是为了更好的锁住塞壬居住者对这里的依赖感，和独立城市的秩序。

    “明明只是一座小型城市，却拥有完整的货币流通和稳定的独立成长型金融体系。可以想像塞壬的领导者中不乏存在拥有强大实力的人类，又或者是各专业能力极强的构造体。”伽凛伸手拿起一只表面严重损毁的手臂，是似乎还能继续使用的特价促销品。

    伽凛偷偷抬头尽量不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外面，因为那有些稚嫩、白皙如瓷娃娃一般的精致面貌一旦在这热闹的地下黑市中暴露，绝对会吸引到一些注意力，增加身份暴露的可能性。

    一个穿着白色长披衣的大叔一步步地走了出来，手上还残留着工作染上污渍与油漆，一边用毛巾擦拭着，一边笑着对伽凛和耶尼尔笑着打招呼。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没？”

    伽凛马上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手臂，对着大概是老板的大叔点了点头：“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只是看看......”

    “啊，没事没事。你们......是新来的？”

    本来还在翻看着商品的耶尼尔，在听到了大叔这番话后马上走上来护住了伽凛，“是又怎么样？”

    伽凛确实有些害怕耶尼尔可能会激怒人家，在都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是很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件发生的。

    但在大叔看到了耶尼尔这副如此警惕保守的模样，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类似反感的情绪，反倒是继续保持着善意的笑容对着她们摆摆手。

    “你们别害怕，我只不过是一个误打误撞在塞壬里过着普通日子的技师。”

    耶尼尔用着一副凛冽的眼神与大叔对视着，“在这种地方也能过上普通日子？”

    “难道你们被领到这里，不是为了过普通日子吗？”

    耶尼尔沉默了，本来是她在为了自己和伽凛开始了一通对这看似友善，实则有着一副深不可测心思的大叔的质问。

    现在反倒是问起来自己了，到这的构造体都是为了什么？

    无处可去，陷入绝境被迫带到塞壬的构造体。

    对空中花园失望甚至绝望的构造体，在战后主动进入了塞壬。

    或者是被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强行带入塞壬。

    她们应该是属于哪种？

    在思考的空隙之中，被耶尼尔护在身后的伽凛却突然开口了：“我们是被路过的一个神秘构造体带到了塞壬，当时我们的构造体小队险些在感染体的手中丧命，当时已经有一个同伴的逆元装置被破坏了......”

    此刻说的有声有色的伽凛，连耶尼尔都注意力都给完全吸引住了。

    “那个路过的神秘构造体救了我们之后，我们无法联系到空中花园的执行者指挥部。在长时间等待下，我们仍未等到消息.....我们猜测空中花园已经抛弃了我们，认为针对我们的救援行动反而会增大损失。而那名神秘的构造体却又回来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有个叫塞壬的地方。接着就把我们带来了。但是到现在却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

    耶尼尔自己都稍微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听了伽凛这一番话她差点都信了。

    死掉的那个构造体是指银星吗......

    然后是神秘构造体，应该就是代指姜吧。

    因为有可靠的真实背景，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但现在这情况怎么有点像......对一个看上去蛮友好的大叔装可怜来求收留？

    大叔把自己的披衣往店铺内的门把手上一挂，对着伽凛和耶尼尔招招手。

    “快中午了，我们会先关张一会儿，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

    耶尼尔已经强忍住了惊讶的神情以及十分愕然的表情，接着看向了伽凛，似乎是没跟上她的“节奏”。

    伽凛轻轻地对着耶尼尔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大叔：“谢谢您，这真的不麻烦吗？”

    “没事，不麻烦的。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好意。可能那个带你们来塞壬的构造体也告诫过你们在这要随时警惕吧？我能理解的。”

    大叔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白胡渣，和善的笑容也是那么容易让人信服。

    耶尼尔也只能悄悄地叹了口气，虽说有些无奈，但还是相信伽凛地牵紧着她的手，一边和大叔打招呼一边走进了店铺。

    “那太感谢了，我叫耶尼尔，她是伽凛。”耶尼尔也强行挤了个笑容对着大叔。

    大叔也眯眯眼，笑着按了个按钮，店外的卷帘门开始下降，最后留下了一块朝外的自动显示屏，几个暂停营业的大字反射在外头。

    “你们坐吧，我去倒水。”

    一说完话就离开了的大叔让伽凛和耶尼尔都有些发懵。她们呆滞地找了座沙发安静的坐在上面。

    “我们...是构造体来着的......怎么喝水？”

    伽凛扶着额头，“呃，看上去这位大叔也不像是老年痴呆啊？”

    当然不排除自己已经步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被一个外表骗术极强的人类大叔给欺骗了！而现在却借着倒水的蹩脚借口快速离开现场，开始准备下一步的邪恶计划！Σ(っ°Д°;)っ

    想到这的伽凛和耶尼尔都有些坐立不安。

    “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可是大门已经关了啊！我们难道...强行破门......？”

    “也是哦...等等，我们好像连自己的名字也报上了...！”

    “这...看上去好像不太妙呀(*?????)”

    开始感到有些焦头烂额的耶尼尔和伽凛一下站起来绕着客室走几圈，或者是眼神飘忽地看着四周，动作也极其不自然。

    “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啊？”

    一个小孩的声音从耶尼尔和伽凛的背后传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穿着破洞牛仔裤，纤维夹克里面是一件紫白相间的露脐背心，天真的脸庞上透露着一丝可爱。

    “小孩...？”

    “小孩...！？”

    拿着两罐能源补充剂的大叔也回到了客室，“抱歉啊，刚刚口误，习惯说成倒水了。这才是你们可以喝的‘饮品’吧？......德芙？你怎么从房间出来了？”

    “啊，爸爸！”

    被叫作德芙的小女孩冲向了大叔，大叔也一脸尴尬的笑着，放下了能源罐，抱起了她。

    “不好意思啊，犬女不太懂事。让你们见笑。德芙，这是家里来的客人。”

    “爸爸，以前家里不是只来人类客人呢？这两个姐姐是构造体诶？”

    听到这里，耶尼尔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叔看耶尼尔和伽凛的眼神也有些难看了起来，他放下了德芙，蹲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乖，先回房间。爸爸晚些来陪你。”

    德芙气嘟嘟地鼓着小嘴，点点头后准备上楼，接着又对伽凛和耶尼尔摆摆手，纯真的笑容挂在脸上，让她们又突然感到有些感慨万分......

    大叔也坐在了耶尼尔和伽凛正对面是沙发上，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很快又笑着抬起头让人感觉蛮和气地自我介绍着：“那个，叫我费列罗就好......”

    伽凛和耶尼尔都没有说话，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费列罗大叔挠了挠头，又笑着指了指通往楼上的门：“呐，我女儿。今年12岁了，怎么样？”

    哪有这样介绍自己女儿的？

    耶尼尔只能在内心里偷偷地自我吐槽，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现在联系指挥官和沐沐？

    不行，现在的状况也说不上紧急......

    “嗯...蛮可爱的。”

    伽凛却低着头，笑着回答着。

    费列罗大叔看上去也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费列罗大叔？”“那个....伽凛?”

    两人同时朝对方发问道。

    “呃您先问吧。”“呃你先问吧。”

    ......

    耶尼尔实在忍不住了，身体靠前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费列罗大叔，你有事情瞒着我们对吧？”

    费列罗大叔低头不语，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而耶尼尔也仔细一想，人家不管有没有什么企图，至少对她们也完全没做任何事，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友好，还有一个纯真的女儿。

    「爸爸，以前家里不是只来人类客人呢？这两个姐姐是构造体诶？」

    以前还有很多的人类被请来作为客人？

    那他们之后去哪儿了呢？

    这些问题可能都是属于费列罗大叔的私事，和耶尼尔以及伽凛完全无关，可这样一个隐瞒了背景的人，又表现出一副友好的模样，无论是谁都会相互猜疑的。

    “其实...您也没恶意的对吧？”伽凛小声的说着，似乎是怕在楼上的德芙听见。

    费列罗大叔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以前在塞壬...只是曾经，真正的工作是干人类的转......”

    伽凛和耶尼尔似乎都不太懂费列罗大叔这句话中的意思和所谓人类的转销究竟是什么，而费列罗大叔马上也就开始解释了起来。

    “来到塞壬的人类拾荒者和幸存者日渐增多，塞壬的人口增加其实对任何人都是好事。但是可以稳定生活的工作都逐渐被占据，剩下的只有在炼制厂做有生命危险的苦工和地下产业链的黑活，而我以前就是专门欺骗那些新来塞壬的人类，用着花言巧语和演技把他们介绍去那种地方工作......”

    伽凛和耶尼尔此刻都已经明白事情的大概了，但看上去，费列罗大叔似乎还并没有讲完。

    “我的综合收入是塞壬中较好的了，如果让我一个人正常生活。那么肯定是足够过好下半辈子的了......当初，我和我妻子作为一支拾荒者大部队的知识分子，却意外脱离了大家。最后是金城主救了我们。”

    金城主？

    就是姜与那个门外老伯交谈时，口中的那个家伙吗？

    耶尼尔回忆了一下，准备继续听下去。

    费列罗大叔沉重地叹了口气：“当时环境的恶劣，我们作为塞壬的第一批居民也是塞壬雏形的建筑设计者，付出了无比辛苦的代价。而那段时间，我的妻子一直怀有身孕......”

    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能成功分娩吗？

    伽凛听到这感觉后事并不会顺利......

    “金城主和姜先生为了德芙的出生，甚至动用了全部的关系，终于请到了一些来自空中花园的医疗构造体，他们也冒着叛逃的罪名帮我的妻子进行接生和分娩......”

    “然后呢...？”

    耶尼尔的声音有点梗塞。

    费列罗大叔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说出了结果。

    “我的妻子由于生产环境恶劣，去世了......但是在金城主和姜先生以及众构造体的帮助下，德芙活了下来。”

    姜先生...就是姜吧。伽凛可以肯定姜与塞壬的关系绝对不浅，而金城主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为了德芙，我必须报答金城主对我的恩情。包括在这种情况下，承担起抚养大一个孩子所需的资源和费用......”

    费列罗大叔抬起头来。

    “塞壬，是一座充满罪恶的人间地狱。这是事实，但她同时也是一座...可以带给人希望的城市。我曾经的行为，确实是维护塞壬的平衡与秩序......”

    ——punis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