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看着不远处的红裳,她一时竟想不起初见红裳时红裳的模样和红裳给她的感觉了。
有执迷之人与清透无念之人到底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刻的花笺深有所感。
大火之中走出来的红裳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块曾经给她带来不幸的‘长生’,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红裳,红裳却眼中无它只是看着曲临夜缓缓走向他,并将‘长生’交于曲临夜的手中。 红裳没有开口,但曲临夜却听到了红裳说的话,她说这块玉名唤‘长生’,她说将这块玉佩带在郁聆风身上,郁聆风便会彻底清醒。
曲临夜收下长生,他张了张嘴,许久以后才出声道了句多谢,他觉得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去了,现在,以后他都将不会再拥有了。
“阿裳。”曲夫人心疼的唤她,心中难受,如鲠在喉。
“曲大娘,承蒙你的照顾了。”红裳笑笑,回头看向曲老夫人,不论二十三年前还是二十三年后。
“你会去哪?”曲老人问上前抓住红裳的手问她,红裳的手很凉,但曲夫人浑然未觉,用自己的手企图温暖红裳。 “我执迷之事已解,无恨,无忧,无念亦无结,现在自然是去我该回去的地方。”红裳嫣然一笑,一如二十三年前那般明媚温和,她的身体开始渐渐的变的透明,在众人的目光化作红色尘烟,飘散而去。
曲临夜心中蓦然一痛,他伸手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将手收回来,再伸手却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的破庙之中,郁聆风眼角留下两行清泪,而蕉岭恢复了二十三年前的生机,不,比二十三年前更加的生机勃勃。
二十三年前的一场大火诞生了后来的红裳,在这天的一场大火则又将红裳带走了。
红裳走后,寒水镇下了三日的大雨,这大雨不知是心疼红,还是为了洗涤寒水镇的污垢,总之那一日后寒水镇也算是获得了新生。 康长生已死,康府在寒水镇众人的助力下易主,变为留氏祠堂,里面放着的留氏一家的排位。
有人说红裳已魂归轮回,也有人说红殇已得到飞升,只有郁聆风知道,这天地间大约是再无红裳了。
因为红裳用她命换取了她和曲临夜的一世平安,她不知道怎样去评价像红裳那样的女子。
她懂得取舍和放下,她坚韧明媚,善恶分明,即便是复仇也没有失了本性。
红裳刚到曲府的时候,处于女子的本能郁聆风不喜欢她,可历经诸多才发现,也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算的上是这世间最绚烂的烟花。 盛誉客栈,秦泊淮坐着喝起了茶,这会倒是半点也不拘谨了,花笺则是端起茶杯闲适的倚坐在木栏上,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红霞,又看了看熙熙攘攘的长街而后才回过头看向秦泊淮。
“她还有救么?”花笺开口,问的是红裳。
红裳行的诸多事情,花笺猜的也算是七七八八了,但她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和离开,却是不在花笺的猜测之中的。
这两日花笺想了诸多,她说是说帮了红裳,但其实她觉得她在红裳这件事情上的私心其实是很重的,她帮助红裳有一大部分大约是因为她的私心,她利用了红裳。
利用红裳来看世人百态,利用红裳来验证自己的猜测,利用红裳来平复自己那些陌生的感觉和想法。 其实若是她早些出手,依着云浮的本事,红裳断然不会走到现下这一步。
红裳这傻姑娘,当真是个傻的,以前不负留白,现在也不负曲临夜,她甚至为了曲临夜这一世的幸福不仅放了手,还以用那死的不能在死的命去成全她们。
而留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负了红裳的,因为他没有本事护不住红裳,还让红裳承受了那等污名,他是死了,死的一了百了,也似乎是死的没有一点抱憾。
所以他记不得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也没有想到黄泉道上等等红裳,而是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轮回了。
到了今世的曲临夜,他仍旧是负了红裳的,他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他对红裳却是动过心的,可他为了郁聆风,为了快速平复他那颗摇摆的心,竟选择了用最伤人的方式对来待红裳。
她不负他,他却负了她。她待他仍旧如故,他却待她大约是连陌生人都差那么一点的。
花笺觉得若是换做她,她是万万做不到,她大约能做到放手,但应该是做不到成全的。
“她自己的选择,旁的人如何去救。”秦泊淮闻言笑回道,一口热茶入喉,他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嘛,小嫂子既然开口了,小弟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此说,她是有救了?”花笺道,此刻倒是坐直了身子,难得正色了几分。
“她烟消时,我巧留了她一魄精元,等我将你送回中洲,便将她这一魄精元带回鬼族,放入幽湖忘台,她何时能在托生成人那便要看她的造化了。”秦泊淮道,并不对花笺隐瞒半分。
本来他到寒水镇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康长生,如今康长生死了,被他吸食夺取的那些人的七情六欲也‘物归原主’了,那么旁的事他大可不用再管。
不过红裳这人,他觉得她确实值得他出手,所以他遵从本心出了手,再则恰好花笺也有那个意思,为了日后不让云浮找他麻烦,这‘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出手的。
“幽湖忘台?”花笺疑惑开口,对于这个名字大约是陌生的,她似乎以前也没有听过。
“世人只知异族忘乡的霁血之泉,却少有人知道我鬼族的幽湖忘台,幽湖忘台乃我鬼族灵域,不同于霁雪之泉对生灵的效用,幽湖忘台只可助入了我族之后的灵体重塑精魄,日后留归所用或是有其他造化,全看个人机缘了。”秦泊淮道,为了花笺稍加解释了一番。
“如此,也好,不过在那之后的红裳,大约也不是红裳了罢。”花笺笑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些事她忘了总比记得好。
“是她也不是她。”秦泊淮道,并不否认花笺所言。
从幽湖忘台出来之后的灵体是新生的灵体,往日的种种,好也好,坏也罢,都将从她身上撇去,她会有新的起点和轨迹。
这样的红裳即是她,也不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