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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季疲倦地回到房里。
在蒙老爷那边挨了一通臭骂,他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只是云尚鱼的笑容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在云姱秀深得蒙老爷宠爱之后,云尚鱼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来到蒙府之中。蒙老爷放心地将自己所跑的生意半数都托付给了这个小舅子。云尚鱼一跃成为这蒙府实际上的主人。
但细心的蒙季发现,云尚鱼似乎有着更大的胃口,他在替蒙老爷办事之余,似乎更有些暗箱操作,目标直指蒙府的家业。
蒙季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并非是蒙季顾念父子亲情或是为保护家族,实在是蒙季自己也有和云尚鱼大致相同的计划,一府容不下两个野心家,蒙季这才处处针对他。
蒙季自上月起便将自己在府外的眼线依次运进蒙府之中,并挑着云尚鱼出去办事的日子派人盯着他。蒙季自己也清楚,以云尚鱼的精明,很快就能发现这个事情。
所以他更是做的有模有样,为的就是让云尚鱼去蒙老爷那里揭发他,好让蒙老爷责罚自己,争取能让云尚鱼逐渐相信自己是心急了才弄巧成拙,露这么多破绽。
蒙季对这个现身做法的苦肉计并无多大顾虑,可真正实施起来,他才发现,云尚鱼确实沿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去禀告了蒙老爷,但此人的精明着实不一般。无论蒙季怎么露拙,云尚鱼就是不信。自己已在云尚鱼面前“失败”了几次,他仍旧防得跟铁桶一样。
不过蒙季不气馁,这一次只不过损掉一个随从,可他却得知了云尚鱼在府外偷偷联系的一个主顾。这户周姓人家历来作风神秘,又如盘根老树,几代都扎根在这城中,颇有旧时地痞帮派的风范。说得动听一些,他们净做些替人解决纠纷的“老好人”,各家各户无论贫富,只要是闲事,他们都敢管。云尚鱼不知做了个什么许诺,竟能得见得到那周家的大家长,两人密谋的具体内容蒙季还不得而知,但无疑是为云尚鱼的计划服务。
只是,云尚鱼这样卖力气,不可能没有考虑得到蒙府这样大的家业,不是他联系一个大地痞就可以拿下的。站在云尚鱼的立场上看,若是想要达成他的目标,必须拿出些更有实效的手段。
但云尚鱼目前还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蒙季疲倦地靠在榻上。
他到底在等什么?
虽然他培养出了许多甘心为他做事的心腹,可孤军奋战的感觉始终压迫着他的心。
蒙季一闭眼,耳边便是下人们的细语:
“嗬呀,夫人可是主母,就那样拖着头发将她拖出府去,要说狠老爷可真不让人。”
“新夫人出落得那么美,蒙老爷怕是一见便丢了魂,哪还管什么狠不狠的。”
……
蒙季睁开双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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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能让落授在我们寺里过夜吗?”印简一边为坐在木门边赏景的中观沼禅师倒茶,一边凑上前去问道。落授站在屋外,细细的狐狸眼期待地望着笑而不语的中观沼禅师。
“大师,我只要一个小柴房就够了。方才和住持师父说,他怎么也不同意,大师要是帮我说上两句就好了。”落授轻声开口,怕中观沼禅师听不清,她又半蹲在地说,“父亲让我在此清修,既是,那我与印简也没什么不一样。”
中观沼禅师终于笑出声了:“哈哈,这句话说得好,可涂姑娘,你与印简终究是不一样的,贫僧不能强人所难,留你在这里。”
“大师,您没有强人所难,我自愿留在寺中,我不想再出去了。”落授情不自禁地将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她低下头,印简望不见落授脸上的表情。
但她的心里是不好受的,这一点不用看表情也能知道。
印简急忙走过去,拉开落授的袖子,露出她青青紫紫的胳膊。
中观沼禅师仍旧微笑着,不为所动。
“师父,您帮落授说几句,让她这些天在我们这里歇歇吧。”印简抓着落授手臂的手小心地避开了那几处青紫。
“涂姑娘,”中观沼禅师目视前方,平稳地开口,“你父亲送你来寺中清修,可说过为了什么?”
“修身养性。”
“待了这许多天,你可有修到什么养到什么?”
落授看着脚底的木纹不说话。
“你与印简虽都有灵心,却不是在同一片土壤上培养起来的。勉强你在这寂寞佛寺中呆坐,与迫使印简去那市井巷陌中出丑,都无疑是对心的折磨。”
“师父,可落授这时回去,免不了还要挨打,您忍心就这样看着吗?”
中观沼大师笑着捧过落授的胳膊端详许久,对印简说:“我房里有治疗淤青的膏药,你待会儿给涂姑娘拿过来。”
落授失望地向后退了一步,抬头却发现父亲正怒气冲冲地赶往自己这。
中观沼禅师自在地伸伸脖子,说道:“印简,与我一道,回院后栽些榆树苗去吧。”说罢,他起身,也不管印简并没有跟上自己,便穿着草鞋趿趿拉拉地回了屋。
印简不解地望着自己师父的背影,忙又拉起落授的手说:“师父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我总听人说,佛门清净,”落授的嘴唇抖动,努力忍着情绪,“或许我们一家扰了这里的清净。”
她用另一只手拨开了印简的胳膊,向着怒气冲冲的父亲迎面走去。印简呆呆地看着落授的身影,然后僵硬地回头。
中观沼禅师满手是土,正捧着一株榆树的幼苗,笑望着他。
“涂落授!”
远处的一声低吼如同搅乱晴天的雷电,印简的心中霎时黑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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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授被父亲涂骋一路扯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带回了家。手臂青紫的地方一阵阵的疼痛。
“你还要在那寺中待到什么时候?”涂骋将落授毫不客气地一甩手推进破旧的家中。
落授趔趄了几步,扶住墙壁,勉强站好,她不服气地回嘴:“父亲你让我去清修的!”
眼看着涂骋扬手要打自己,落授急忙缩紧脖子躲闪到一旁。
预想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落授抬起头,发现父亲已经坐在屋子一角的方凳上,眉头紧锁。
“家里困难你不知道吗?我白天准许你去寺里,是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晓,这几天看着我跑进跑出,你难道都不知道留下来帮帮忙!”涂骋的手拍的桌子“砰砰”响。
落授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心中悲哀地想:
“我与印简终究是不一样的。”
涂骋又站起来,费劲地将屋外还湿漉漉的一大捆水草拖进房中,又指挥落授说:“去把后门打开。”
“我帮着拿一些吧。”落授说着要来接手,却被涂骋空出一只手使劲冲着肩膀一搡:“你让开点!去把后门打开!”
落授紧皱眉头,忍着肩膀的疼痛,去开后门。
一边说着家中有困难要帮忙,一边去帮了又说让开,到底要怎样,自己才算做的对?
见落授走远了,涂骋这才悄无声息地将水草中露出的半截胳膊掖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