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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玉珑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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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阔阔真躺在桌子上。圆窗再也不能吸引她的目光。碎裂的玉珑璁摊在她的鼻尖旁边。她还能闻到一股海水和铁锈的咸味。

    风雨从那天的午后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天日出。船上折损了几名水手和一位侍女,整艘船都沉沉地下坠,比出航时吃水还要多。怪事。

    自从侍女死去以后,马可·波罗变得谨慎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好打扰阔阔真,就和火者一块坐在船头观望天气大海。

    兀鲁已和阿卜失哈协调好了工作,他负责甲板上的,阿卜失哈负责船舱中的,两人除特殊情况外互不干涉,免得容易发生争吵。

    在火者不敲鼓时,马可·波罗就趴在围栏上充满好奇地观察海面。无风天晴,水走得很慢,缓缓被船身推着前行一般。小浪涌起,酷似结晶体的水面撇开泡沫,呈现出灰黑与天蓝两色共生,虽然对比怪异,但也鲜明美丽。他回头望着出神的火者。

    自那日目睹侍女的尸体被抛入大海以后,火者与阔阔真都变得寡言,马可·波罗对这两人最为关心,阔阔真闷在屋中不见人,马可·波罗便将目光被投在火者的身上。

    火者注意到他的目光,便用乌黑的睫毛下美丽的眼睛回望。两人也不说话,但火者似乎明白马可·波罗想要什么。他扯过背后的小鼓,拿出鼓槌,用脚打着节奏敲起来。

    马可·波罗伴着火者的鼓点,轻轻哼起歌曲:

    “宙斯高坐在奥林匹斯分配一切的命运,

    神明总是做出料想不到的事情。

    凡是我们所期望的往往不能实现,

    而我们期望不到的,

    神明却有办法。”

    火者的鼓点勾起了马可·波罗的童年回忆。他情不自禁地唱出了这首尘封了很久的歌曲。

    火者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是你家乡的歌?”

    “不是,”马可·波罗笑着摇头,“在我小时候,父亲常出去旅行,回来后就将出行的见闻告诉我。这首歌与大元都是从父亲口中听说的,唔,这首歌好像是加在一场剧的末尾...”

    火者心很静:“你的父亲什么都与你分享?”

    “只要是我听了一会儿觉得感兴趣的,他都会讲完。”马可·波罗与火者心一般静,“火者大人刚到大都时,曾在自我介绍时说过您是忽里模子人,马可没有记错的话,忽里模子就是伊儿汗国的港口,也就是这艘船所要停泊的地方吧?”

    “是。”火者觉得这没什么可探究的,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同时打鼓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与马可·波罗离家多年相同,火者也很久没有回过那个优雅与粗鲁并存的港口了。

    “您有家人留在忽里模子吗?”

    “有一位已经年迈的父亲。”

    “借着这次机会,火者大人也可以去看望一下老人家。”马可·波罗开朗地说。

    他总想在如今沉甸甸的船舶上找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聊一聊。

    火者的心仍然像深海一般静,他没有顺着马可·波罗的话继续说下去,转而用鼓槌轻敲鼓面:

    “快到忽里模子了。”

    阔阔真懒懒地靠在门边。对面的阿卜失哈睁着有些忧郁的眼睛,挤出笑容说:“快要到忽里模子了,公主忍一忍无聊,远航都是无聊的,总之很快就能下船了。”

    阔阔真没有想到阿卜失哈会跑来安慰自己,明明马可·波罗都尽量放她一人待着。她没有多少精神,碎裂的玉珑璁散发出的咸海味与铁锈味让她昏昏沉沉。但同时阔阔真也明白,她正将让自己没精打采的理由归咎于无辜的玉珑璁。真正的理由被她深埋于心,或是跟随侍女一块沉入大海。

    阿卜失哈与兀鲁分工完毕后,就赶到甲板下。舱中无论是侍卫还是伙夫,都无所事事地游荡,像抽干了水分的枯叶一般零落散在各处。大海上的惨案不仅让甲板上的水手灰心,也让舱中的众人失掉了活力。

    阿卜失哈从几名还愿意聊天的侍卫口中得知,整个船舱最消沉的莫过于阔阔真公主,她的侍女死去以后,她在房间里闷了很久也不露面。饭菜都是派专人送进去,再由同一个人端出别无两样的碗盘。

    阿卜失哈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阔阔真会憔悴,整个船舱里的人也会跟着他们的公主一块憔悴。不是因为所谓的担忧和忠心,纯粹因为惶惶的人心与人相同,总爱找能够带领他们一同喜怒的领袖。如今丢失了目标,不知如何才好,不安的就会更加不安。

    “公主在泉州港买了些新鲜玩意吗?”越过阔阔真,阿卜失哈偶然间瞄到了桌上闪闪发光的玉珑璁,想起自己一脚闯下的祸事,他小心翼翼地提着,希望再好好赔个礼。

    哪怕公主将心中的怨气怒气发泄到他的身上也成,只要阔阔真不再郁郁寡欢。

    可是阔阔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后放在桌上的玉珑璁,缓缓开口:“那东西是泉州港一个家里急需用钱的男孩卖给我的,是他家传宝贝,我只知道它叫玉珑璁,别的一点都不了解。如今我看着它,也没有当时那股喜欢劲儿了。”

    “新鲜感一过,总会变成这样。”本想要道歉的阿卜失哈搓了搓手,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阿鲁浑汗也会这样吗?”

    “什么?”阿卜失哈以为自己晃神了所以没听清,连忙追问。

    “我到了伊儿汗国后,等最初的新鲜过去了,阿鲁浑汗也会整日坐在窗边缅怀他的故妻,不再搭理我吗?”

    阿卜失哈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转为赤红。

    “公主您知道您说的可是大逆不道的话!阿鲁浑汗如今卧病在床呢!为了接您——”

    尖利的叫声打断了阿卜失哈和阔阔真的对话。

    船犹如被砍了半截的树木一般向旁边轰然倒去,远远一阵白雾飘来,靠近船身时现出了它海浪的真身,不留情面地狠击船舶。

    阿卜失哈和阔阔真都看见了彼此脸上的惊恐,阿卜失哈一头栽倒在舱内走廊中,阔阔真则从门边倒向楼梯处,刚好下舱的马可·波罗扶住了她。

    剧烈的摇晃还没有停止,舱中拥挤的侍卫变作了人浪,也在容量有限的船舱内左右翻搅。

    阿卜失哈摔得头晕目眩,在朦胧间他却望见了一条璀璨的星河自阔阔真的屋中铺设出来。人浪的脚步踢踢踏踏从星河中趟过,踩出满舱星屑,它们闪着光,以笨拙的侍卫无法企及的速度飞快地流向四面八方。

    阿卜失哈眼前一黑,一个冒失的人跌坐在他的身上。

    阔阔真看着玉珑璁滚落在地,被摇动的门夹裂,又被一舱人踩得粉碎。

    她终于想起来,她从不心疼玉珑璁,她只心疼不久前自己脚下踩过的侍女的鲜血。

    如此剧烈的摇晃中,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窗外的奇观,于是甲板与舱中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怎么?”阔阔真慌张地抓紧马可·波罗的衣袖。

    圆窗外灰蓝色的身影一闪。

    搭乘海浪,无数条光滑的灰蓝色脊背露出水面,学着乌云翻搅天空的样子翻搅大海。它们轻易避开了笨重歪斜的船只,朝海天之间跃起,现出全身,画一道闪着玉珑璁般璀璨光芒的弧线后落下,水花四溅。

    “鱼?”

    来自草原的阔阔真用敏锐的视力望见了它们的尖嘴,在混乱的船舱中发问。

    “海豚。”马可·波罗睁着海豚一般的灰蓝色眼睛轻声解释。

    阔阔真凝望马可·波罗,回想起了各式各样的灰蓝色。马可·波罗的眼睛、第一次见面时马可·波罗手中的地图、泉州港近岸的海水、贮藏侍女与水手的海的腹部。

    “我们快到忽里模子了,阿卜失哈告诉我的。”阔阔真说。

    阿卜失哈推开压住他的人,从地上挣扎起来。

    “是,快到了,火者告诉我的。”马可·波罗说。

    火者捧着小鼓坐在舵手身旁,狂风将他的黑发掀开,露出美丽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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