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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林安杨有了招待两位公子的任务,暂时不用陈维邕操心,陈维邕还发现不了原来府内的财务亏损了一大笔。
账房老先生看着这回大总管并没有带那个陌生的小子同行,便将陈维邕拉到一边,换掉了那副冷漠的语气说:
“总管,原来与秦老爷供应胡椒的福建漳州府港口罗老爷已经有半月没有与我们联系了。我与其他几名先生想着,冬日人们待在屋子里的时间多,本是制香的好商机,如今却与罗老爷断了香料的联系,制起香来束手束脚,坐看别家盈利。”
“那你们有没有致信与他,问清楚为何突然不给我府供应胡椒了?”
“信写了不少,可派出去以后便像石沉了大海,无人回应。”
陈维邕轻轻唉了一句。
丧事让秦府有所亏损,这是陈维邕能够料到的,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与秦府保持着近十年交易的漳州府罗老爷竟突生变故。
“从府里遣两个人去漳州府看看情况。”
“是。”
陈维邕坐在账房中,氤氲的安神香气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头疼。
福建漳州府的罗老爷之所以与远在千里以外的秦府保持了如此之久的往来,不仅仅因为陈骏臻老先生的协助和两家旗鼓相当的财力,更是由于在开国之初海禁政策逐渐放松后,曾隐藏于市集之中的民间进口香料贸易可以更加大胆地进行,由此也让常用沉麝龙诞的传统家庭中增添了别样的香气,两家抓住这种古老同时又新潮的商机,合作至今。
陈维邕在秦府当了几年的家,明白罗老爷要的就是秦府周围的市场、地利与运输。他手上的香料在沿海地区并不少见,可在更西边的内陆却是纳罕的制香用品。罗老爷与秦府这样一个内陆的制香大府合作,在陈维邕看来还是相当划算的。而今突然有了切断联系的举措,陈维邕的第一判断是罗老爷也出了什么意外。
账房先生拨弄算盘的声音让陈维邕重拾精神,起身询问:“府里剩下的胡椒还能支撑多久?”
“若是府里一点不用,全省下来为了售卖,大概还能撑一到两个月。”
“唔,”比陈维邕预想的还要窘迫,“那就不省了,将胡椒全部取来制成香片卖了。”
“啊?”除了账房先生外,在堂中帮忙的几位伙计也圆睁着眼睛疑问到,“总管,您可想好了,这冒险的事可不能乱来。”
“与其将那点胡椒掺在几个月的香品中出售,还不如保其质,舍其量,不能砸了秦府的招牌。”陈维邕眼睑下的晶亮眼球闪来闪去。
这位年轻的总管正在飞快地思考,脑中不断浮现出困境中的各种选择。
“可胡椒用完了以后,咱们怎么办呢?总不能只卖些麝香和焚烧的香草吧。”
一名伙计不顾同伴的阻拦,执意大声询问道。他知道陈总管为人正派,自己为了秦府着想才去质疑,他是不会责怪自己的。
“也不一定只能卖用来焚烧的香草...”陈维邕赞许地看了看挺身而出发问的伙计,随后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来这个事还需要和秦小姐讨论讨论呢。”
“秦小姐?”账房先生愈发不解,“这事,找咱们那苦命的小姐做什么呢?”
陈维邕笑了:“自然是请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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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杨站在秦还义面前,静静地忍受身后两名小厮的责骂。
“怎么,陈总管不耐烦我家公子,派了你这么个小毛头来招待吗?让陈总管过来!”
一名小厮重重地踢了一脚身旁的凳子。
林安杨不说话。
“怎么还是个哑巴?”另一名小厮上前,从身后伸手想要推搡他,林安杨轻巧地闪开了。
“我看秦公子在府中过得很清闲,似乎也不需要陈总管日日陪在身边,便自告奋勇来服侍秦公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海涵。”
林安杨像朗诵似的说着早已备好的言辞。
“你还懂上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小厮们吵嚷道,“我家公子是来吊唁的,为表哀情所以在秦府来往,还要安慰伤心的秦小姐...你晓得我家公子忙碌什么?张口就来一句清闲!”
林安杨低头:“小的愿闻其详。”
两位小厮面面相觑。
林安杨第一次看见他们素日骄横的脸上出现了尴尬之情。
秦还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两位小厮的回应,微微皱眉问:
“说别人哑巴,自己怎么也装哑巴了?”
林安杨没想到秦还义会反而向着自己说话,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两位小厮不敢回嘴,小声讨论了一阵才说:“公子作为秦小姐的堂兄,也是秦氏后裔,不管如何秦府的丧事他当然要操劳些,安抚守丧的——”
素来稳重的林安杨没有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还没等小厮们发作,秦还义就率先骂开了:“下去吧,蠢才们,这几日你们人影都不见一个,还毫无愧色地代替我说话?”
小厮们颇有一副有苦说不出的难过嘴脸,两人恨恨地瞪了一眼林安杨,又对秦还义点头哈腰地赔罪。可秦还义经过刚刚那一通吼,火气也上来了。他并不想理睬滑稽的小厮们,连声让他们滚下去。
林安杨侧身放过灰头土脸的小厮之后,转而对秦还义说:“公子正上火,安杨也不好不识趣,等公子气消了,得空便和安杨交待一下公子较常的去处,安杨好给公子做安排。”
“别说漂亮话,还做什么安排,”秦还义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我常去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和秦小姐的住处么。你若在这府里待够了几天,自然明白。做出个贴心的样子可没人会领情的。”
“公子教训的是。”
林安杨已经满意了。他本就是不是为了照顾什么荒唐公子来的,只因为陈维邕给了他那个任务,他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它完成。
“下去吧,”秦还义烦躁地摆手,“你站在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还不如下去,挡着我吹风。”
“临近冬日,天冷风寒,公子注意身体。”
林安杨见秦还义闭紧眼睛,看也不看自己,便慢慢退了下去。
从秦还义的住处出来拐上一个弯儿,林安杨便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惊,脚板蹭地准备回撤。林安杨如同飞燕一般轻盈地掠过廊旁扶手,扑向尾随的小厮。他扳过其中一个的胳膊,将他反身按在地上。另一个小厮惊讶地张着嘴,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小兄弟!小兄弟!”被制服的小厮哼唧着讨饶,“小兄弟下手轻些。”
“跟着我时怎么不想着报复适可而止些?”林安杨有些好笑地问,他从小厮的怀中掏出一把沉甸甸的小夹子,“想用这个来对付我吗?”
“小兄弟话说的冲了些,我们也是一时气不过...”在一旁呆立的小厮嗫喏。
林安杨越听越觉得好笑,他将小厮的胳膊向前一推,看着小厮抽住筋,痛苦地转动身体缓解。
“你们在两日前的晚上去了哪里?”
看到两个小厮眼珠都要惊的掉出来,林安杨暗自高兴。
“这里是秦府,左右你们也是客人,去哪里总得提前报备下,就连秦公子都骂你们不知踪影,可见你们也太随意了些,”林安杨绕到小厮身后,扶住他的肩膀拧了拧,在他的惊呼声中替他将憋着劲的手臂拧了回去,“好了,说吧,武欢姑娘的猫是不是你们打的?”
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愕越来越夸张,林安杨摇头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刚进府几天的新人,都能猜到此事是你们所为,陈总管如今在秦府做主,你们觉得瞒得了他吗?”
小厮们哼哧了很久,还是点点头。
林安杨几乎要笑出声来,这就被他套着了。
“你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的本领去争取。”
陈骏臻带他进府前的话有如晴天霹雳,打醒了正暗自得意的林安杨。他看着面前服软的小厮,突然觉得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们为何要去折腾武欢姑娘的猫?”
“只,只是武欢姑娘几次阻挠秦公子与秦小姐见面,小的们才想给她些教训。”
林安杨掉头就走。
无聊像霉斑一样遍布他的心。
可惜他走的太快,没有看见小厮们的表情飞快地一转。
“咱们夫人交待的事,还不能告诉秦公子吗?”
“夫人说不能告诉,便不能告诉。”
“只可怜了咱们俩,几头受着打骂。”
“忍忍吧,看好那个武欢丫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