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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恒悦斋,就有两位青年男子迎上来,先接了尤大哥走,而后才对名襄说:
“请问公子想看点什么?”
名襄神采飞扬地朝张夷望过去。
张夷只能顺服地点头。
公子就公子吧,虽然是个拙劣的掩饰,好歹人家没有揭穿你,得意炫耀随你开心。
不过张夷心里倒对这家古玩珍奇店刮目相看了起来。这两名青年男子不可能看不出名襄是女子,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唤她公子。看来这群青年已经相当熟悉如何讨好主顾,这与他们并不老成的脸还是形成了一定反差的。
“随便看看!”名襄情绪高涨,竟连自己脸上因涂了芝麻粉而变黑的痕迹被汗冲掉了也没有发现。
“若是随便看看的话,三位请随我来。”
又有一名少年男子从恒悦斋中走了出来。
他一身轻装,微喘着气,似乎是刚刚骑马归来。高束的头发下露出两条青布带。
恒悦斋中其余众人看见了他,便低头让步。名襄一行人也就不难看出这名少年的地位。
身后吵吵嚷嚷,又进来几批客人。曾在崇文门内街做过事的张夷一眼便认出客人之中夹杂着崇文门最大的典当铺子卢氏当铺的公子卢尹。他急忙催促沈梅川和名襄快走,并对领路的少年说:
“敢问您如何称呼?”
“赵,”少年不知是否刻意的停顿让一直都很放松的张夷疑心骤起,“赵松榕。”
“和这恒悦斋的主人一个姓氏。”沈梅川在一旁思忖。
“赵公子,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名襄可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兴高采烈地打量着一路的屏风和壁上的雕绘,“恒悦斋与我之前逛过的古玩店都不一样,里面大的像座宫殿似的...”
赵松榕身形一滞。
“呵,我家公子不大会说话,他的意思是——”张夷急急忙忙地上来解释,赵松榕却停下笑着对名襄说:“公子喜欢的话常来便是,还有,唤小的松榕就可以了。”
“好,松榕。”名襄拨开张夷的手,走到立在路边的一只青花大瓷瓶旁问:“恒悦斋里什么都是古时的器物吗?比如这只瓶子?”
赵松榕哑然失笑:“不,那是我们老爷托人烧制的瓷瓶,并非古时的旧物。”
名襄虽不懂瓷器,可粗颈的大瓶摸起来凉丝丝的,手感又厚重,名襄就擅自将它当作好东西一顿赞赏。直听得张夷害羞也不是,气恼也不是。
“松榕,”一名颜色甚好的少年赶到赵松榕身旁,轻轻跟他说了几句,松榕舒缓的脸色紧张起来。“各位随意些逛,松榕就先失陪了。”
“哎,”名襄有些可惜地望着赵松榕离开的身影,“难得碰上个有耐心的,怎么就走了?”
张夷很是怀疑名襄实际上想责怪的是自己,他揣着手来到名襄身后问:
“说说吧,公子,现在你要做什么?”
正挨个数过琉璃盏的名襄猛然想起自己是来查案的,急忙转身:“这,这不是在查着吗!看这恒悦斋排场这么大,又能在崇文门开张,又能进这么多的好宝贝,还能养的起一屋子的漂亮男子,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待我仔细——”
张夷越听越离谱,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来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我们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客会不会被打出去,如今公子你又说出这样大胆的话,要是隔墙有耳,少不得要吃苦头。”
两人正在拌嘴,沈梅川突然示意他们安静。
过道处走来一位和名襄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她的容貌长得相当秀丽,光彩照人。但令人稀奇的是,她也穿着男装。
这位姑娘走近时,名襄冷不丁朝她问了一句:“再往里是什么去处?”
那“姑娘”正想心事,被名襄一问,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里边是三、三彩釉像。”
“啊,多谢。”名襄惊讶地道谢。
张夷和沈梅川也颇为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原来这是位貌美的少年。
“难不成,”张夷向后退了一步,放这个惊慌失措的少年过去。他不禁在脑中把从进恒悦斋开始遇到的面孔全部整理了一遍,“恒悦斋正门处的青年男子之所以不管名襄小姐叫小姐,并不是因为他们揣摩了名襄小姐的心思,而是他们这里长相漂亮的男子太多了,所以看得惯了?”
名襄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他是男子吗?好俊的脸啊,这恒悦斋与其说是古玩珍奇店,不如说是京城里最漂亮的男子聚集之处。”
“哎呀。”名襄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沈梅川在一旁问。
“没...没什么,”名襄摇头,“去看看三彩釉像吧。”
沈梅川也在和前行的两人考虑同一件事。这恒悦斋里漂亮男子多得似乎有些离谱,他心中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可是转念一想,这恒悦斋可是大大方方地开张,不吝敞开大门欢迎各路来客。且又位于崇文门内街,天子脚底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档子藏着。
三彩釉像陈列在一个半露天的房间中,背后就是碧蓝的天。名襄一行人观赏了一会儿釉像,就穿过这个通着后院的房间来到开阔的庭院中。
远远地名襄能够看见假山上雕着劲松,山麓处开辟出数股水流。云彩高飞在蜿蜒石路尽头的凉亭旁边。一匹漂亮的花骢正信步在假山水塘后。
名襄环顾了一圈,僵硬地回头问:
“怎么,恒悦斋有这么大吗?”
沈梅川刚刚才凭借着自我安慰压下去的那点疑心又回来了。他粗略地丈量了一下恒悦斋的庭院围墙。不得了,这处庭院是吞了几处院子建成的?
三人正为眼前景色震惊时,身后房间里一道黑影窜过,碰到了三彩釉像。中间最高大的那座咕噜咕噜地摇动了一阵,一歪身子轰然倒塌。
沈梅川首先反应过来,急忙拽开了名襄,随后飞身向南墙而去。肇事的人虽然跑得快,可沈梅川还是发现了他的身影。
张夷看见釉像倒塌,一横心上前去接。
由于不敢使劲推住这老旧的塑像,他只能咬着牙将沉重的釉像架在自己的胳膊和脊背处背着。再由匆匆赶来的几名青年扶着立起来。
“张夷!”名襄几乎是扑到他的身后,“背没有事吧?我看看!”
张夷的嘴唇都咬白了,强忍着疼痛说:“这好端端的怎么——沈梅川呢?”
“釉像刚倒,他拽开了我,就朝南边去了,”名襄指了一下沈梅川离开的方向,“他脚程太快,我叫不住他。”
“没事,他应该发现了什么,”张夷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一把将名襄拽过来,对着面前的众位青年说,“给恒悦斋添麻烦了,我们这就离开。若是刚刚与我等同行的那位公子回来了,就劳烦诸位带句话给他,就说我们已经回去了。”
“怎么——”名襄焦急地反握住张夷的手。
“小姐,”张夷低声说,“你还没发觉吗,这恒悦斋里不大对劲啊...我如今背上被压着了,也保不了你,这里不能待了。至于沈梅川,就不用小姐操心了。他要是走不出这恒悦斋,就别再号称自己当年差点选进锦衣卫中了。”
名襄急得直摇头。
她没想这许多,只是看着张夷脸色煞白而心痛不已。自责的同时,名襄又想起自己方才骄扈的模样。她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没有良心,后悔地立誓再也不任性了。
可名襄搀扶张夷就要出去时,发现前路已经被堵死了。
赵松榕带领一小列年轻男子,硬是从名襄手中架过了张夷:
“公子为保恒悦斋的三彩受伤,小店理应赔偿,请二位公子随小的一同前往后堂为伤者上药。”
“不需要,松榕兄弟,”张夷用无力的手推搡着把住自己双手的青年们,“东西我也给你保下来了,我们现在就要走。”
“不成啊,公子,”赵松榕附在他的耳边说,“如今正堂有闹事的来了,恒悦斋门前一片狼藉,若是公子带着你身旁这位小姐贸然闯出去,那帮亡命徒可是不管不顾的。”
张夷痛苦地看了一眼名襄。挣扎的手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