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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发鼓(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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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松榕仍像初见时那样身着轻装,轻喘着气,高高地束起头发,垂下两根青色发带紧挨在脑后。

    而他的对面,站着衣冠不整,芝麻粉糊了半脸,头上鼓囊囊地罩着一副发鼓的名襄。

    三彩釉像已经重新摆回原处了。名襄毫不畏惧地站在它的前面。忘记了它在不久前曾倒向自己身上并砸伤了张夷的事情。三彩釉像很是感动,在名襄的身后坚毅地站着庇佑她。

    “赵合端是怎么回事?”

    “赵合端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骗人?”

    几张嘴一块开口。让赵松榕愣了片刻。

    卢尹对赵松榕的不满虽然不亚于其他两位,但他还是自觉地退让了。同样愤怒的名襄和向逢鹦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想过让谁,又同时问到:

    “赵合端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骗人?”

    赵松榕选择了回答更为简明的向逢鹦提出的问题:“赵合端就是那么回事。”

    “呸!他吞了我父亲商铺,将我父亲赶出皇城,害得我与他只能做人人唾弃的没用的东西。害得我父亲自己去——”

    向逢鹦住嘴了。他发现自己将父亲的死因也归结到赵松榕的身上。不禁在心中暗自骂自己的不成熟。他看了一眼姐姐,她正在冒汗。黄昏已经降临了,温度降了不少。可她不停地冒汗,鬓边的头发都黏住了。

    “赵合端不是恒悦斋的老爷吗?不是做了这么多的事吗?不是养了你们这一堆人吗?他怎么可能是那么小的孩子?”

    向逢鹦从牙缝中挤出了一连串问题。

    “他确实是恒悦斋的老爷,这恒悦斋就是他的。”赵松榕慢慢靠近站在屋中的众人。

    张夷扔了向逢鹦的胳膊,向前一步护住名襄。他背上的伤还在疼,恒悦斋的药膏涂上以后缓解了一阵,似乎就失效了。

    “但事情是我做的。”

    向逢鹦的眼睛陡然睁大:“什么事?”

    “你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一遍了吗?”赵松榕平静地说,“吞了你父亲的商铺改建恒悦斋,将你父亲赶出皇城,养了这一堆人,通通都是我做的。”

    蜂群已经在向逢鹦的脑袋里来回了几趟。被沈梅川踢伤的小腿又有了力气。他准备大步上前时,卢尹拖住了他。

    “等等,赵松榕,”卢尹恼怒地问,“很早以前我就开始与赵合端互通书信,在信里他曾经跟我提过,他父亲将恒悦斋传给他,而你只不过是他养的...养的人,如今在这里,你可不要——”

    见到同行的几人用怪异的眼光盯着自己,卢尹羞赧地说:“没什么,同一条街的邻里商铺嘛,写几封书信也是情理之中的。”

    等到他正色准备继续盘问时,赵松榕主动开口:“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卢尹愈发不满:“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但信是我写的。”

    “啊?”卢尹如坠五里雾中。他拽着向逢鹦的手稍一放松,向逢鹦便瘸着腿冲到赵松榕面前,拎起他的前衣襟吼道:“算了,如今不管你和赵合端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等着吧,我会把恒悦斋——”

    “烧掉?毁掉?”赵松榕反握住向逢鹦的手腕,“悉听尊便。”

    名襄却不顾张夷的阻挡,也冲到赵松榕身前问:“你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骗沈梅川说我在恒悦斋?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进那样的房间里去?”

    她指着沈梅川。

    赵松榕对沈梅川点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

    “小姐,你来恒悦斋不是为了查案的吗?既然案子没有结果,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名襄没有注意到赵松榕早已洞悉了自己的身份,反而被他的话难住了。

    名襄几乎忘记了自己出来是为了查案,去抓偷府银的贼。虽说这是她一时兴起的决议,可事情竟然歪打正着地被解决了,解决的太过轻松又太过令人不满,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将其当作已经解决的事情,现在站在这里仍然提着一股子劲儿。

    张夷和沈梅川却不约而同地注视了一眼彼此。他二人认为,那位领路的尤大哥没有遵守约定,还是将名襄的秘密说了出去。

    向逢鹦才不管什么查不查案,他继续扭着赵松榕的衣襟问:“你到底为什么盯上我父亲,到底为什么要将他赶走?”

    “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赵松榕静静地看着他,“我盯上的是不是你父亲,而是崇文门里街的商铺。”

    向逢鹦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倒是卢尹率先明白了赵松榕的意思。他惊讶地看着赵松榕清秀的脸。

    “若是卢氏当铺的位置好,被恒悦斋看上了。如今被驱逐出皇城的或许就是这位了。”赵松榕朝卢尹伸了伸手。

    卢尹感觉自己太阳穴旁一阵刺痛。他咬着牙上前,却被张夷按在原地。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抢了我父亲的商铺将它改建成恒悦斋,纯粹是因为它位置优越,适合恒悦斋经营?”向逢鹦觉得自己似乎比之前更加痛苦。不是由于自己奈何不了这个抢夺地盘的美少年赵松榕,而是因为原来自己的父亲对于他来说这么无足轻重。

    张夷循着众人的位置看向名襄。她仍然盯着赵松榕发呆。

    沈梅川终于站不住了,上前问:“那么,这个恒悦斋的主人究竟是谁?”

    “赵合端。”

    “可你说一切的事情都是你做的。而且他被关在那个小房间里,似乎很久没有出来了——”

    “恒悦斋里的其他人在听到那孩子是恒悦斋主人赵合端时,和我们的反应类似,似乎他们也是完全不知情的,这你如何解释呢?”许久不开口的名酢也站出来问。

    赵松榕不紧不慢地解答众人的疑惑:“虽说是我代笔和卢公子书信往来,可信中所言句句属实。赵合端确实是恒悦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赵老爷临终前托孤给我,等他一死,我便将赵合端锁在那个房间里——”

    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恒悦斋开辟出来的这处庭院确实漂亮。黄昏时候,流水与假山的界限已经不甚分明。猩红色的水塘与焦黄的草地将一匹花骢衬托的格外神秘,再加上它的表情始终平和温顺,沈梅川甚至要将它错认为人了。

    “将他锁在那个房间里,而对恒悦斋里的人,则宣称赵合端丧父之痛未平不愿见人。逐渐地,恒悦斋的事情都由我来递送给那位杜撰出来的住在卧房不出门的赵合端。自此恒悦斋人人都认为卧房那张空床上躺着他们的赵老爷,而黑屋子里关着的只不过是哪个下人家的疯小孩罢了。”

    名襄后退了。她勇往直前的冲劲被吓得后退了,跟随她的步伐一起。张夷见状连忙松开按住卢尹的手,冲上前去将惊吓过度的小姐接回来。

    沈梅川和名酢两人各自无言。

    躲在最后的名锲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回头,站在三彩釉像屋前的几名恒悦斋的青年组已经吓得瘫坐在一旁。

    向逢鹦厌弃地松手,朝花骢啐了一口,鄙夷地看着赵松榕说:

    “原来你竟是个变态之人。”

    温顺的花骢突然撑大鼻孔喷了一口气,在向逢鹦还没反应过来时直直地冲着他而去。

    被张夷护在怀中的名襄听到乱成一团的喧闹声。此时她在心里偷偷地问自己:为什么赵松榕要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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