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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叶气的将自己头上的红丝毬扯了下来,握在手上扔也不是,放也不是。
没想到卫晟还整了这样一套。
与卫晟不同,郭叶从小被郭壮图当作未来的贵夫人和娘娘教育,一定要抓牢未来夫君的心。“你一定会嫁给显赫之人,咱们家说靠你也不为过。”郭壮图从不在乎他的话会对郭叶产生什么影响。他只管说。郭叶只管听。父女的对话便在时间流逝中逐渐简短。
郭叶不会想到郭壮图为了让她嫁给从京城潜逃回来的吴世璠花费了多大的功夫。在京的吴氏子孙那么多,单单只送回来一个吴世璠。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郭壮图几乎是倾尽全力将郭叶安排在吴世璠身边,让两个小娃娃一同长大,再适当填补些力气,尽量让亲事顺水推舟地成了。
可年轻的郭叶万万没有想到,吴世璠轻易便被一次呕吐吸引了注意,竟抛下了她跑到卫晟的马车中乘坐。
郭叶的马车旁仅仅跟随着一名内侍,其余的都随了吴世璠去往队伍后方。那名留下来的内侍战战兢兢地看着郭叶的车窗一会儿被人掀开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娘娘热吗?”
“向谁喊娘娘呢!”卫晟厉声斥责。
内侍立刻识相地离开了。
郭叶感觉鼻子有些堵,但又不是因为想哭。她不会哭,只会愤怒。
在得知京城的惨案后,父亲郭壮图便驻守云南等待吴世璠的爷爷归来。而吴世璠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偌大一个云南最有话语权的人。虽然那时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可郭壮图还是预见了吴世璠今后的道路,也同时预见了自家女儿今后的道路。他大胆地在郭叶的喜事当天告诉她:“你以后一定会是凤凰。”
如果要说得再准确一些,郭壮图是在告诫她。
郭叶所有的依顺与妥帖,都在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刻偷偷化作了为这句告诫服务的努力。郭叶想当凤凰,可她不知道自己从没有凤凰的命。不但自己没有,吴世璠也没有盘龙的命。
郭叶不知道,可吴世璠知道。他一直看着宝座上的“贼”字前进,直到得知爷爷的死讯时才想起来停下脚步。有点晚。
他有些愧疚地看着脸色发灰,泛着恶心的卫晟,对今后的路又平添了几分担忧。
去往贵阳府的队仗中只有随军的大夫,平日里仅帮将士们清理伤口,上金疮药,为女子把脉查喜还是头一遭。
“都是奴婢的错,娘娘不爱吃甜的糕点,奴婢们还非要送了给她吃,这天将下雨,耽误了行军——”
卫萝含着眼泪说个不停,卫晟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对吴世璠说:“婢子出远门有些怕生紧张,万望见谅。”
“哎,娘娘,你舞了胳膊,这脉向又得重新探了。”大夫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说。平常来他这儿的将士们虽然受的伤重,可一个个忍耐力极强,从不在他治疗时乱动。换了个娘娘就成了这个样,还有那帮蠢丫头,哎,果然这群身居高位的人就是难伺候些。
马车里重新安静下来,吴世璠示意卫萝等会儿再报,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大夫的诊脉结果。
天边的乌云已经快要挨到地平线了,由于刚刚卫晟冲下马车呕吐,吴世璠又跑过去询问,几下折腾,队伍的行程比预期迟了一大截。现在不得不加紧赶路。是故马车颠簸不停,大夫也满头是汗。卫晟忍受着大夫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腕处压来压去,又因为满车都是人而拘谨地端坐,此时也是一身大汗。
呕吐感不似刚刚那般强烈,还可以忍受。卫晟也倾向于自己是吃多了甜食才变得这样难受的。她注意到大夫的眉头舒展,心里的疙瘩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可大夫将手指移开的第一句话就是:
“喜脉。”
马车里的安静并没有因为大夫的宣布而被打破。卫晟看着自己的纤细的手腕发呆,吴世璠不知所措,卫萝和卫莺攥紧了衣袖。
“肯定吗?”吴世璠率先开口。
大夫点头,这可是他忍着马车的颠簸再三确认过的脉象。虽说他不是锦衣玉食的宫廷御医,可也不是什么糊弄玩命的庸医。
吴世璠向卫晟伸出手时大夫下车了。他偷看了一眼那位刚刚得知怀孕消息的娘娘。天边的乌云与地平线连在了一起。
吴世璠搂着卫晟,心里十分复杂。他自己还很年轻,对孩子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做小不点的父亲。至于怀中的女子卫晟,他对她也远不及对郭叶那般宠爱。看她苍白的脸上竟没有一丝喜悦,哪怕连强装出来的高兴也不曾流露。吴世璠没有生气,反而愈发愧疚。
卫晟倒在吴世璠并不宽阔的怀中,望见车窗外卜峰坐骑的蹄子。她想念起在别院的日子。心与匆忙赶路的队伍背道而驰。延着车辙和马蹄印一路向西,云南府的江水树木在卫晟的心里迎过来。绕过正在为吴世璠收拾离开后的处所的仆役,卫晟将思绪停在自己居住了好些时候的别院门前。父亲送她出嫁时一定也没想到,卫晟竟会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度过她本应焕发光彩的日子。
而她如今怀了孕,身上的赘负更多也更沉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卫晟从前在家中自省一日的过失时,常对自己的错误发出这样的疑问:“这该如何是好呢?”不过那时候有父亲母亲二人的建议,如今只能靠自己和面前的两个小丫头了。
卫莺和卫萝不像卫晟想得那样多。吴世璠在场,她二人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用躲在背后的手你捏我一下,我顶你一下。在姑娘们看来,怀孕是值得欢闹庆贺的事情。可自家小姐苍白甚至发灰的脸色又让姑娘们有些担心。哎,这皇太孙到底要到何时才松手?
吴世璠松手了。
他改为扶着卫晟的肩膀头说:“正好赶在行军时查出来,也就不能让你好好休息了,这两天先将就一下,等到了贵阳府,一定要办得隆重些。”
“我想见我父亲。”卫晟恳切地说
“想见父亲?自然,”吴世璠探出头喊到,“卜峰,去将卫朴大人请过来。”
卜峰得了命令,一路策马跑到队伍中间。他并非什么都不考虑,而是焦虑外加恐慌迫使他不去多想。
“卫大人,皇太孙有请。”
郭壮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匆匆勒马准备掉头的卫朴,追问卜峰:“卜将军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卜峰摇了摇头。郭叶虽然不讲什么道理,可也简单好懂。可她父亲就不同了。卜峰肚里虽没有多少文墨,可董卓曹操他还是认识的。不知道哪一次执行命令时,他听到了最让他心悸的闲言碎语:“这郭壮图怕不是要效董卓与曹操呢。”
卜峰从此对郭壮图长存戒心,非紧急要务,他尽量避免与郭壮图的直面交锋。以免被老练的他看出自己的提防,从而误会吴世璠,做些出格的事来。
郭壮图思索了一阵,又问到:“是卫娘娘要找卫大人吗?”
卜峰支吾:“是...但...皇太孙想必也有些要讲的话——”
卜峰想抽自己一耳光。
“看来卫娘娘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在行军途中特意把卫大人叫过去。”郭壮图回头对方光琛说。方光琛抿嘴笑了一下。
卜峰的脸都红了。他没想到郭壮图这样直接地在自己面前猜起了吴世璠和卫晟的意图。
卫朴等不及,已经先行离开。他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