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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小心。”
梁堂牵着存旭的手,带她小心地从崎岖难行的大岩石上迈到被人踩出的山路中。
“别走那边。”梁堂看存旭想朝没路的绝壁上去,急忙将她拽了回来。
存旭的眼睛几乎凑到梁堂的脸上。他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小声提醒:“危险。”
但出乎意料的,存旭挣开了梁堂的手,毅然决然地向绝壁走去。在梁堂死死地拖拽下,存旭钻进草里,拔了朵山木通给梁堂递了过去。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梁堂跟着钻到草中,山木通的颜色很艳丽,本应在灰秃秃的山上显眼一些,可梁堂方才却没有发现。和存旭看过能长山木通的低矮草丛后,梁堂又带着存旭继续两人的寻找球花石斛之旅。
距离存旭被掳走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刘贺老伯已经消了气,再见到梁堂时,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比平常客气了许多。只是在梁堂领走存旭时,刘贺老伯才假做顾左右地叮嘱:“别再把这丫头整丢了,她本就是刘家的丢人处,让她到外面逛上一圈,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习惯了老丈人的说辞后,梁堂连声让他放心。自己不比当初天真,自然会照顾好存旭的。为了迎接存旭回家,他还特意带了存旭喜欢的粉心。
得了粉心的存旭更加想要回家。她迫切地推着梁堂的胳膊,朝他比划着立柜的形状,并指了一下粉心。
“马上就到家了。”梁堂哄着她。
存旭呆呆地看了一眼天,突然笑出来了。梁堂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见了低飞的蜻蜓。那天天气虽然晴朗,却有雨前的闷热,梁堂不得不带着存旭快些回家。还要照顾自己庭院中仅剩的几盆兰花。那天存旭是不是将粉心藏进了立柜里,梁堂也就不得而知了。
雨来了,但只是一场小雨。完全不比梁堂和霍青文从看守吴哥的监牢里出来时碰上的雨大。大到能把梁堂的耳朵都打得生疼的那种大。
他的眼睛在淋过那一场雨之后的几天一直肿痛,看了几次郎中都不济事。眼见着这肥大的眼皮甚至要盖住梁堂的眼睛,梁堂做好了放弃一只眼睛的准备时,已经到家的霍青文恳求父亲派人到梁堂这儿来为他医治眼睛,也算是绑了他妻子的补偿。梁堂不想理会那位传说中的霍老爷,却不忍拒绝霍青文的好意。于是老实地听从霍家派来的大夫的指挥,养好了这只眼睛。
梁堂深知霍青文丢失的远比自己多。如果让他来换的话,梁堂觉得他绝对愿意拿自己的一只眼睛换回他在那间小木屋里的生活。
如果他有那个机会的话。
说起来,待会儿找累了球花石斛,他们还可以去那间霍青文留下的小木屋旁边歇一会儿。梁堂这样想着,稍稍使了点力气拉住存旭的胳膊,防止她继续向悬崖峭壁靠近。
存旭是痴傻的,看见陡崖想到的也只有漂亮的风景而已。可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得腿脚发软了。
梁堂带着她沿山路转上离密林较近的小径。这里与开阔的地带隔开了一段距离,在植物更加丰富的同时,也形成了更为复杂的地势。存旭几乎是一步一踉跄,梁堂几乎将她扛着在走。
“呃!”存旭的一嗓门让梁堂瞬间戒备起来。
“怎么了?”梁堂从很早的时候就发现存旭的感官似乎比普通人要灵敏很多,夜里睡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有像春剑一般把身体挺得笔直,眼睛四处张望。因而梁堂更愿意将存旭看做能够感知到一个不同世界的奇人而非任人议论的傻子。
“呃?”
“怎么了?”梁堂还是没有明白存旭在问什么,他只能看见不远处显眼的黄杉树,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去“呃”的古怪之物。
黄杉那边就是霍青文的木屋了。不若现在就带存旭去那看看。
梁堂拖了存旭走,存旭仍旧坚持摇着头。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喊个不停,似乎走了什么重大发现。
通过梁堂的数次尝试,他发现存旭的目标好像是那株黄杉树。
梁堂害怕存旭的意思是有野兽,只好小心翼翼地靠近黄杉树。可是除了细细的树纹外,梁堂并没有看见任何野兽,甚至连满山都是的野雀都没有一只。
存旭已经靠着黄杉树席地而坐,享受着清晨初生的太阳所洒落的光辉。黄杉的影子还没有投到这对年轻的夫妻脚下。
“想不想去霍青文的木屋里看看?”梁堂试探性地问存旭,并用手指了一下黄杉树之后的路。存旭眯着眼睛点点头。像一只猫。梁堂顺势将手落到她头上抚摸,冰凉的粉心上还有出门时残留的凉意。
接了存旭回来以后,梁堂给了她足够多的时间去腼腆。直到她度过了再次归家后那一段时间的僵持期,自己才试探性地带存旭出门逛逛。花市他是不打算带她去了。继吴哥被抓进去以后,胡晖和那老头子也接连被带走。花市成了个官府常来光顾的地方。不愿惹是生非的居民纷纷躲得远远的。梁堂家的正门反而变得清冷不少,倒是后门繁华了。
思来想去,梁堂觉得不若带她来山中一块寻找从很久以前就让人不懈追求的球花石斛。这是自己第一次带着存旭来找兰花。
听到梁堂的问话,存旭表现得很兴奋。她蹦跳着拉住梁堂的手要走,直拖得梁堂没有法子。
虽说带存旭出来找花这个事情,梁堂自己也没有把握。但看到存旭出门前开心的样子和认真佩戴粉心的举动着实让梁堂平添了几分自信。
绕过黄杉树,梁堂和存旭走在宽阔的山路中。原来折磨梁堂的荆条和灌木通通都不见了。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翻过小丘,就能看见躲在山间谷地中的木屋。
“这是霍青文建的,”梁堂为存旭指了指,“霍青文,就是我唯一带回家过的那个小伙。”
存旭晃晃悠悠地绕着木屋走了一周,回头冲梁堂哼哼。
“霍青文吗?”梁堂自顾自地答到,“霍青文过得挺好呢。”
在审完吴哥以后,霍青文和梁堂淋着大雨走回了梁堂的住处。两人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梁堂甚至听见了霍青文的抽泣声。
但回家以后,霍青文又神色自若地说:“梁堂哥,之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我要回我父亲那去。”
“若是你想在别处生活,何不——”
“哥,你也听见了方才吴哥所说的话。”霍青文的脸色很差,梁堂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再也没有见过比他那时的脸色还差的神情了,“我去不了别处生活,我父亲会一直跟着我呢。”
霍青文要了条擦雨水的帕子粗略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推门离开了。之后梁堂确实没有见过他几面。就在梁堂领着存旭进山找球花石斛的前几天,他才偶然间在城中的酒馆找到了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霍青文。
“客官别在意,”酒肆中穿行的酒保宽慰梁堂,“他并非有什么愁事才借酒劲骗自己忘掉,他这是有喜事办酒庆祝呢。”
“喜事?”梁堂疑惑地问。
他误把喜事当作了红喜事,还在纳闷霍青文前几年那样内向,为何现在又突然要结婚了。梁堂甚至都猜到了是不是霍青文的父亲又给他施了什么压力。
可酒保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他为霍家讨得了一大笔钱,和城里的富商喝了整整一个上午呢。应酬哎,真令人羡慕。”
霍青文俊俏的脸因喝酒过量而伤了气色。梁堂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年轻活力。
等到梁堂带着存旭下山以后,就听闻城中的人说霍青文自作主张地安排婚事,将家中留下的那位三姐遣走了。
霍青文和他的父亲猪崽子一块同样的,他也是一位孤独的人。
“呃!”存旭还在高声呼号,梁堂慢慢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存旭摸了一下头顶的粉心,突然开口说:“球花石斛。”
声音有如石片打磨的声音,粗糙地像位男子。
“在哪?”梁堂搂着存旭的肩膀蹲下,顺着她的指示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