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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绰罗兴奋地来到库房门口。
她是在不愁吃穿、不担心偏见的绝对干净环境中长大的。无论遇到什么事,索绰罗都是从乐观的起点出发思考,即便遇见像荣实瑜这样的无赖,她也会在一刻钟内忘记他给自己带来的不愉快,转而将其他开心的事情放置到荣实瑜携带的烦忧之前。
现在她的心情就相当雀跃。因为宋韦纪和阿椘哈正在跳舞。
玛克沁真正跳起来并不简单,大致分为三段。如今宋韦纪和阿椘哈正在跳的正是第二段对舞。满人男女互相对舞是玛克沁的主要舞蹈形式,相比于传统中以官妓表演形式为主的舞蹈,玛克沁中的男女对舞更加活泼欢乐。索绰罗小的时候,就喜欢看穿着鲜艳的哥哥姐姐们互相对舞的样子。
宋韦纪不了解玛克沁,甚至从没有见过任何形式的玛克沁舞蹈。让她立刻跳出来肯定是不实际的。好在阿椘哈了解宋韦纪的难堪,因而主动请缨去教宋韦纪跳舞。索绰罗对这种事喜闻乐见,这才不选择回房休息,而是留在门前盯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宋韦纪在阿椘哈的带领下慢慢学习着“穿针”和“吉祥步”。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为汉人姑娘宋韦纪教授满族女子跳的“吉祥步”,这场面着实有些怪异。索绰罗不得不强忍着笑意站在门口。
阿椘哈不是一个好老师,但他对宋韦纪又是另一副模样。宋韦纪不会的舞步他便一步一步地教,宋韦纪不清楚的动作他便一式一式地带。逐渐地宋韦纪也抛下了难为情,开始跟着阿椘哈的节奏慢慢地接受玛克沁。
两人转身时四目相对。宋韦纪有些慌张地避开了视线。
从那个窄小的卧室中被众人发觉的一刻起,宋韦纪便再也没有在人前与阿椘哈说过话。两人照常练舞,照常同行,只是各自避着对方,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宋韦纪对阿椘哈并非绝情,只是她常常走在风中乱摆的草丛里,彷徨是否选择与他亲近。阿椘哈的心意宋韦纪不是不明白,只是压在她身上的是比心意沉重百倍的担子。
“穿针”和“吉祥步”都是为了表示满族女子仪态大方的舞步。阿椘哈教得相当认真,到后来连相当擅长玛克沁的索绰罗都不得不停下取笑的心思,认真地分析起了阿椘哈的舞姿和舞步。
宋韦纪看着阿椘哈跳得起劲,不禁在心里升起一股子暗暗的羡慕。她又想起自家父母在立春时节严肃地讨论农忙农事的样子,偷偷叹了口气。
“韦纪?”阿椘哈看她分神了,还以为是自己教得太难,她不耐烦听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怎么,我说的太快了?”
“不,是我的错,”宋韦纪回过神来,“我没有认真听。”
“穿针和吉祥步会了吗?”
宋韦纪听到以后,给阿椘哈演示了一遍。她两脚一前一后,身体一扭一摆,手随脚动,神情凝然,竟是将满人女子跳吉祥步的神态都一块学了去了。
“跳得好,”阿椘哈还没出声,索绰罗率先夸奖到,“只是可惜没有穿花盆底鞋,梳京头,不然还能更完满一些。”
看到宋韦纪默然不语的样子,索绰罗自知想事情细致的她不知道又从自己的话里品出了什么东西。她按着自己的理解,先解释到:“当然我觉着戴着这青旛也好看,你若觉得可以的话,就不用费劲去改,干脆就把头上的青旛系着一块参加立春宴和跳舞吧。”
宋韦纪其实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愿意去参加什么跳舞。但事到如今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况且她既与阿椘哈出了那样的事,已是百口莫辩了,又有手握自己把柄的荣实瑜时不时在一旁搅局,宋韦纪更是不好开口。
不过最主要的理由,无关其他人,只是索绰罗和宋韦纪之间的事情。
她一边时常嫉妒着索绰罗,一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索绰罗。矛盾之下,常常做出很多违心的事来。有时她埋怨索绰罗办事粗心不细致,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处境,有时她又觉得索绰罗是个了不起的满族姑娘,能和自己这样毫无隔阂的相处,从不怀任何鄙夷偏见之心。
这样的想法越多,父母口中的满人如何如何就变得十分刺耳。宋韦纪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一旦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她便迅速判断出来,那些诋毁的谩骂的偏见的是假话。索绰罗完美地扳倒了高耸在两人面前的一切条框。
“韦纪!累了便歇一会儿!”
就连看个舞,她都不忘提醒自己注意身体。宋韦纪感激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后,又连忙摇头。
索绰罗笑得很开心,看来她才是最享受这个立春宴的人。
阿椘哈这才想起自己一个大男人只顾着跳,却忘记了关心宋韦纪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训练。他连忙用愧疚的眼神询问,得到的却是宋韦纪鼓励的一瞥。
阿椘哈受宠若惊。
直到立春的晚上结束以后,阿椘哈还在回味那个充满别样意味的一瞥。他甚至有些贪婪地想,宋韦纪在今后的生活中,是不是再也没有向别的男人递出这种眼神的机会了?
而在当时,阿椘哈只是喏喏地低下头。继续教她最后的“大圆场”。这是内容相对丰富的即兴舞蹈部分,阿椘哈为宋韦纪表演了一段满族赛马的片段。注意到是“大圆场”以后,索绰罗也积极地加入进来,她为宋韦纪表演的是模拟的是怪莽出洞,为了让宋韦纪提起兴趣,索绰罗甚至不惜牺牲形象,为宋韦纪装了一段蛇。
这种新奇的舞蹈果然引起了宋韦纪的兴趣。索绰罗看她看得认真,以为她也在跃跃欲试,便热情地请她也舞一段。
不过她会错了宋韦纪的意。
宋韦纪连连摇头时,连阿椘哈都跟着上来一块劝:“大圆场是莽式舞蹈里最重要也是最热闹的一部分。你也想一个,到时候好跟我们一块跳。”
宋韦纪觉得此时去考虑什么体现汉人传统和特色的舞蹈样式并没有任何意义。她想了一下,随后席地而坐,端正地坐在二月里还很沁凉的地上。
阿椘哈和索绰罗均被她的动作给吓到了,纷纷伸手让她起来。可是宋韦纪坚持说:“这就是我的舞蹈,如果真到了大圆场那节,我也会这么跳的。”
只有荣实瑜拍着巴掌笑眯眯地从宋韦纪身后站了出来说:“韦纪你还真是特别,生活在满人府里,有时我真应该跟你学学。”
索绰罗虽然心大,却也能听出荣实瑜话中带刺,她不满地对荣实瑜说:“少在这颠弄关系,韦纪想要如何,由她说了算。”
索绰罗光顾着和荣实瑜吵嘴,就这样漏掉了宋韦纪脸上一掠而过的一抹苦笑。
但阿椘哈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