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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雍与乌林答完婚时,两人均是十八岁,正好年华。
完颜雍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以后,与乌林答来往得逐渐频繁了。两个孩子相伴长大,一块度过了最易感到情绪化的敏感年纪。待到成婚之时,完颜雍已与如今这位沉稳的葛王殿下没有太大差别。
乌林答嫁给完颜雍时,她的母亲亲手将九子奁盒交与她,嘱咐道:“如今入了皇亲宗室之家,务必谨慎。你与乌禄一同长大,感情自然不会作假,你二人交心便可。但乌禄年少有为,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的身份特殊,与皇帝年纪相差也不多,再过几年,无论主动与否,他必是站在这个朝野相当醒目的位置,到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过的更加辛苦。”
乌林答静静地看着母亲。
她是个灵秀的贵族姑娘,对于这明争暗斗的皇室早有了先见。但她毕竟年纪小,心里对母亲提到的紧张处境不大认同。
乌禄毕竟不是圣上的亲皇弟,真要说的话,那完颜常胜大人不是更加举步维艰吗?
她接过母亲递给她的九子奁盒,好奇地打开一个又一个小盒子,探头张望。
一股香气扑来。
“这九子奁盒是我送与你的嫁礼,你可以拿它乘放你今后的胭脂之类的——”
“不行不行,”乌林答忙摆手道,“母亲,这九子奁盒做工如此精美,用来观赏收藏尚可,怎么你却让我乘放胭脂,再者,我也用不了这么些……”
“傻孩子,”母亲笑着揉揉乌林答的头,“等你再大一些,便会觉得这九子奁盒不够用呢。你若不用它来乘放胭脂,又想拿它做什么呢?”
“若我以后也有了女儿,便把这个给她,让她再去决定该怎么办吧。”乌林答大方的回答让母亲一时间竟不知接些什么好。
“这样也好,希望这孩子以后也会这么想。”母亲心中暗暗考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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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雍将怀中的乌林答放下,唤来管事,叫他将包好的白玉带和九子奁盒拿来。
夫妻两个看着这两件由上一代传给他们的宝贝,均是无言。
“叫允恭小小年纪不要忧心。”完颜雍摸了摸乌林答的头。
乌林答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去看他,半晌才嘟囔着:“毕竟你是他的父亲嘛。”
“怎么,情绪不对?”完颜雍抱着极大的兴趣追随她的目光,乌林答只是躲闪。
“你们父子俩感情还真好。”乌林答将头埋在完颜雍的怀中,闷闷地说。
完颜雍的嘴唇弯了弯。
“入宫一切小心,”乌林答又开始了之前的嘱咐。
“当心皇后娘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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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一名男子伏倒于地,身上仅一件里衣穿得凌乱不整。他神志昏迷,脸庞苍白而浮肿,病态将本来年轻的面色都掩盖住了。
宫人均远远地侍立,无人敢近他身前。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横于地上。
他忽的一翻身,宫人们均是往后退去。
“没良心的东西,父亲养了你这么久!你如今倒想要我的命!”那男子用近乎嘶哑的喉咙大吼着。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迪古乃!”那男子又大吼了一声。
宫人们短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圣上又在说痴话了。
迪古乃这个名字,宫里的人肯定都不陌生。这是右丞相兼太保的完颜亮的女真名。
只是圣上刚刚这几嗓子喊的似乎有些问题。
按说养育已久,圣上还只是孩童时,曾经被过继给完颜亮的父亲做养子。若论着事实来,圣上方才骂得难不成是自己?
宫人们心里又当圣上是糊涂了。也不在意这句话到底是对是错,该怎么说。
“济安!逆子!”
躺在地上的皇帝胡乱挥着手,指甲被他自己捏得吱吱直响。
“济安!逆子!”
他的声音逐渐抬高,喉咙中嘶哑退去,到后面竟然有些类似女人的尖叫声。
宫人们再也待不住了,他们惊恐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顾不上再去等着服侍这个疯癫的皇帝,便纷纷自殿后退了出去。
宫人们逃到殿外,仍心有余悸,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团,不住地窃窃私语。
完颜雍踏入皇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面。
宫人们一看见完颜雍高大的身影,如临大赦,纷纷围了上去。
如今,能让圣上镇定下来的人,非葛王不可。
“殿下!救救奴才们吧!”宫人们苦不堪言的脸簇拥着将完颜雍团团围住,“圣上又在宫中发脾气呢!”
完颜雍环顾四周,缓缓开口:“圣上身边只有这些人吗?”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名宫女小声应到:“是。”
完颜雍点点头,捧着手中的白玉带和九子奁盒走进了大殿之中。
一进门,一把长刀直逼完颜雍的脸庞而来。
完颜雍急忙侧身,九子奁盒稳稳地抓在手中,他在原地撤了个旋,回身空出一只手,正要抓那持刀人。
皇帝一张惨白的脸扑在他的面前。
他的眼里死气沉沉,一片深潭似的。
完颜雍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徐徐地开口:“乌禄参见陛下。”
“来了?”皇帝缓缓收起胳膊,手无力地垂下,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完颜雍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乌禄,怎么不唤我皇兄了?”皇帝佝偻着后背,慢慢地走回殿旁,靠在交椅上,气若游丝地说。
完颜雍不言语,捧着白玉带和九子奁盒走到皇帝身边,躬身将两个宝贝呈了上去。
“这是什么?”皇帝捧起九子奁盒,端详许久,“裴满?这是裴满!济安!你看,你的母后!”
完颜雍仍旧不说话,听着皇帝的胡言乱语。
裴满是皇后娘娘的名字,而皇帝口中一直念个不停的“济安”,便是那早早夭折的大皇子完颜济安。
皇帝刚刚得子时,高兴地不知如何自处,与皇后两人又是祈福又是嘉奖,快乐地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初为人父母的感情,完颜雍也明白。他与乌林答得子时也是一样,无论身份如何。
可老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个年轻的皇帝,同年年末,皇子完颜济安便患病身亡。
也就是那一年,皇帝与皇后的性格大变。两人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极端。
“乌禄,我最近很疲乏,想作的事情也很多。想练剑,又想多了解一下都城附近的农业状况,还想着……”
完颜雍一抬眼,心漏了一拍。
皇帝眼中好不容易保留的一丝清明也没了,他的眼睛混浊不堪,嘴歪得吓人。
他哑着嗓子“呵呵”的笑开了。
“我还想着胙王,还想着我弟弟完颜常胜!他的夫人很好,叫撒卯是吧,好女人!”
他笑得直流口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完颜雍。
完颜雍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乌林答美丽的身影。
他的掌中渗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