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秉承节义

    

    谢瑶光没有再说话，盯着苏清临半响从喉间翻出一丝冷笑：“原来这便是世人口中大义灭亲的苏侯爷，好一个大义灭亲啊。实在叫瑶光佩服至极。”

    谁也不曾见到谢瑶光笼在袖间的手已然握紧，压抑着胸膛里翻涌的怒火然而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平静无比。她很清楚苏清临说的大半都是真的，哪怕只有冰山一角。

    可是在她听来确是遍体身寒……就算是伪造的，可陛下还不是相信了么，没办法谁让他们功高盖主呢。犯了皇帝的忌讳，哪怕一个是授业恩师一个是亲子也要逐一除去。

    “不过不得说，顾渊辞实在是老谋深算。可是就算他一早就察觉出陛下想除去顾家的意图，不惜牺牲儿子儿媳打消皇帝的猜忌，还不是落得全族覆灭的下场?”苏清临抬眸，眸含冷嘲之意倾唇哂笑一声，“哪怕他以顾家上下来向陛下换嫡孙女一命可还不是徒劳无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祁无因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派出人追杀，那小丫头最终还是命陨于洛河。”

    听到自己事情的时候谢瑶光眸中闪过一道狐疑，敛眸斟酌斟少顷询问道：“还有一事。祁无因是不是就是吴钩台的掌管者。”

    苏清临没有直接回答谢瑶光，沉默良久后最终是闭目点头。

    “您有这般手段也难怪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上来，不过可惜你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目的达成，谢瑶光目光中冰冷乍现。这几个时辰的对话，哪怕苏清临没有讲出全部的事情但是谢瑶光已经差不多能将其推断而出。说到底还是皇帝忌惮功臣有忌惮儿子比他有能力，害怕手中权势被儿子过早的夺走。

    厉帝忌惮过秦王保不齐会忌惮子嗣，只是可惜厉帝终究是不再年轻。这天下他迟早是要交出来的，若是不然只怕玄武门前又要平添不少冤魂。

    至于苏清临……一生向权而生为了一己私欲背信弃义，有的时候死对他来说并非是最好的拮据，活着往往比死还难。他得好好的活下去，活着像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赎罪。

    “苏侯爷你好好休息吧。祁无因不会知道我来过，你也什么也没告诉过我。至于姜壑……这些年也没少干坏事。冬夜地滑失足溺死于水中，也算得罕事。”谢瑶光目光平静地看了苏清临一眼，语调柔呢。仿佛要夺去的不是一人性命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短暂的目光相接苏清临还是察觉到了谢瑶光目光中隐藏的一丝愤慨。

    话已说完。谢瑶光头也不会的走出了牢房，当她完全消失在苏清临视野中后，她的步子却越发的步履蹒跚起来。

    勉力扶着墙行走，不让卓靖搀扶着她，卓靖无奈只能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

    两道影子从一旁隔间的暗处闪出，正是叶临宸和高聿颜。叶临宸和高聿颜都听到了牢房里的对话，高聿颜暗自咂舌原来当年那场谋大案中的证据居然都是伪造的?结果陛下他还相信了，处死了自己的恩师和亲儿子，想到这里高聿不禁颜摇摇头果然啊天威难测。

    忽然又想起来身边的叶临宸好像也因那二人关系而遭贬谪。斟酌少顷高聿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定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定王似乎和当年那两位关系都很密切。唉要不是当年的话，指不定现在的定王还能做更多事情。这个朝廷也不至于如此乌烟瘴气。

    叶临宸一脸平静，目光死死地盯着谢瑶光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死寂。原来当年的真相居然是那样的惨烈吗？他脑海中翻涌的苏清临那句话可就算是假的，陛下还不是相信了吗？是啊，父皇他居然相信了，相信了所有的证据都是真的，兄长和顾太傅都有谋逆之心。

    在楼梯拐角处驻足的谢瑶光神色惘惘地盯着幽狱的方向，珠瞳中逐渐沁出泪意。三百多条顾家家训从脑中争先恐后的翻涌而出，闭目小声诵出最后一次见到祖父同她说的那句话，为人臣者当忠君爱国，怀仁事君……当心怀天下，护佑百姓。若君要汝死，汝当从容赴死秉承节义。

    仍旧记得圣旨下到府中那日，祖父早早就正冠坐于堂中。听她背诵顾家家训，那个时候她尚且年少未能察觉到家变将至。当看到内侍禁军悉数涌入家中的时候，满脸恐惧，惶惑，夹杂着愤恨与不安，那夜家中灯火辉煌阖府上下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她躲在嬷嬷怀里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泪意尽碎于齿间。她是顾家嫡小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她一点都不能哭。这是祖父自幼教她的道理。

    后来深陷狱中。祖父仍旧是一脸平静的教导她，唯独那日祖父同她说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此后一路迢递，无人再能护你。窈窈你要学会自己成长起来，好好的活下去。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在逃亡的马车上。一路艰难逃亡直至洛水畔原本孤注一掷的举措却给她带来了另一条生机。才洛水中被救出来昏迷的那段时日里，她每日都在梦魇与梦醒间徘徊辗转，身不得脱。每日都盼着长夜无梦，倘若有梦醒时仍旧是在顾家宅邸中。

    之后时日她便知世间已无顾家，祖父身死顾家覆灭。陛下感念顾氏恩德，顾氏嫡系皆鸩酒赐死留以全尸准予葬在顾氏陵寝。心中虽然郁愤难平，但是祖父之言她不敢忘记。将从前所厌恶的悉数学起来，她要替祖父替顾家上下讨一个公道。她根本不相信祖父会有谋逆的心思。

    时至今日从苏清临口中得知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时。方知授业恩师又如何一力扶持又如何，骨肉亲情又如何一心孝顺又如何。诸如此类种种哪里比得上手中权势来得重要。原来祖父之所以那般从容淡定，并非单只是不畏惧生死而是祖父很清楚是谁要他死。

    贪生怕死不是顾家节气可是要祖父死于自己两个弟子手中，心中自然是郁愤难平。可是其中一个要他死的人是君王，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从容赴死成全心中忠义，这是祖父为臣者该走的道。哪怕在他人眼中只是愚忠，可祖父却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