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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言厌恶萧木映,不仅旁人看得明瞭,连萧木映本人也明白得很。
容王和晟王都是自家兄弟,连轴亲戚常有往来,这家喜宴,那家丧事,多多少少,两人会有碰面的机会。而郑思言只要萧木映在,她就会不在,躲来嫌去,推三阻四,连容王和晟王都察觉到了这姑娘决绝的恒心。
对此,长辈们也无可奈何,萧绪对这位堂哥无感,只是好奇为何郑思言那么讨厌他,有次她禁不住问了,郑思言回她:“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处处躲着他。
萧木映是私生子,母亲低贱,来历不明,本来就受着不少人的厌恶,他对各方的恶意从小便异常地能接受,习惯是种好东西,强人心魄,他已习惯,后面很无所谓了。
但郑思言不同,她的眼光总是令人不爽,他无从消化。
他是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郑思言的,那年晟王破天荒地为了晟王妃庆贺生辰,容王爷携家眷去了。
那时,萧木映还是藏在晟王府里的一个隐形人,不被外人知晓,容王也不知道自家弟弟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筵席上自然也不会有他的位置。
郑思言好动,坐不了许久,乘着其他人没注意就独自跑开了,一个人晃荡,不小心走得太深,推开了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当时里面有个男孩,脖子拴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他身边的一根柱子,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门一开,男孩转了过来,郑思言看到他脸颊凹了进去,一双眼睛很无神地看着她。
看到这样怪异的景象,年幼的郑思言不惊不叫,只是呆呆看着,男孩以为又是送饭的丫鬟,也只是无声地望着。
他饮食不规律,常常吃不饱,精神极其不好,瘫坐在地上,无力起身,通常都是丫鬟把饭递到他面前,现在这人一丝未动,他绝望地想:今天是不是要没饭吃了。
丫鬟受晟王妃的指令,饭量都是安排好的,能让他活着的量度,不会多不会少,调节不好的,到快死的程度也行。有时候王妃心情不好了,会过来找他出气,这时就是没饭吃的时候。
郑思言一步当两步走,快速走到男孩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鸡腿和几个馅饼连忙递给他,男孩当时眼睛瞪大,手颤巍巍地要去拿,提了几次,都没提起来。
郑思言愁着脸,直接塞了馅饼到他嘴里,他慢慢嚼,慢慢咽,吃了一个又一个,她就在旁边一个个地喂给他,最后还把她怀里的两个馒头都吃了,她没带水,他干咽干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有了力气。
男孩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屋里视线不好,他想看得清楚些,往前凑近,一时忘记了脖子上的绳子,一下勒得他难受。
郑思言见状,伸手去碰他脖子上的绳子,想解开,掰不开,从腿脚处拿出一把小刀,直直就伸了过来,在他脖子处下刀,割断了绳子,男孩期间一眼不眨,随她碰,随她割。
所有的事情完毕,她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男孩的母亲未曾给他取过名字就死了,进入王府后,一直在这个房间生活,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名字。
他盯着她不说话。
郑思言向他伸出手,喃喃道:“不会说话吗?”男孩看她小小的手干干净净,自己的手就像磁铁一般被吸引递了过去,她顺势拉他站起来,牵着,要走出去,转身,晟王妃领着几个老妈子赫然站在门前。
晟王妃一脸铁青厉声道:“郑姑娘,没人教你,在别人家里不能乱走的吗?”
女孩脾气极差,当场回道:“没人教过。”
王妃受惊,贵族世家出身的她哪里曾被这样怼过,还是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顶撞。
她一下子语塞,身边的老妈子不一样,都是背地里替主子干阴狠的料,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抓人,边拉边口口声声辩道:“小姐千金之躯,不能跟这样的臭东西黏在一块,快点出来,快放手。”
两个孩子哪里能斗得过那些蛮横的老妈子,一下子就被分开了,郑思言被一团抱走,男孩被推倒在地,晟王妃此时脸色才稍微愉悦了些,白了那男孩一眼,命人锁了门,一群人扬长而去。
屋里重归寂静,男孩耳朵回响着余音,那个女孩被抱走前,一直喊着:“他才不是东西,你们才是东西,他才不是东西呢!”
余音绕梁,他自己默默念了出来,“不是东西。”
那年过后,男孩被放了出来,有了名字,成为了晟王府的世子。
现在,郑思言扑倒了萧木映,她的嘴唇狠狠撞上他的锁骨,一阵生疼,不禁艾艾出声,萧木映稍稍仰起头去看,身体稍稍轻动,郑思言顾不得惜疼,手脚并用,赶紧爬了起来。
萧木映起身,看到她嘴唇上的妆花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发觉里面的白色内衣印着半边红唇,郑思言自己挂到别人身上,而这个别人还是眼不见为净的萧木映,一时有些尴尬,正眼不敢抬,眼神漂浮不定。
忽然,眼皮底下映入一只修长的手来,一近再近,冲着她的嘴唇,她一惊,本能地就扬手挥去,啪的一声,那手被甩得生疼。
郑思言抬眼怒视他,道:“干什么!”
这是多年以来,两人靠得最近的时候,萧木映几乎没有怎么看清过郑思言的脸,此时她眼神嗔恶,冷脸冷语,方才那一下,仿佛自己要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那么抗拒,他一时有些恼火,张口道:“你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突然停滞,怒火中烧,没有烧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颇为惊讶,他还没有对谁这样发火过,愤怒的声音从嘴里跑出来,听起来有些奇怪。
郑思言蹙眉,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沉了沉,恢复如常,重新开口道:“丫鬟们都在找你,吉时到了。”
郑思言有一瞬被他的怒气吓到,也惊讶于他换脸的速度,缺缺的朝他点点头,提起裙子侧身越过,没走两步,他道:“恭贺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一生。”
郑思言微微侧了头,心想我的事已成满城笑柄,你我心知肚明,这声恭贺可真够酸损的。
她没理他,径直走人。
他在她身后看她红裙仆仆,走得潇洒,抚着被她拍开的手,一脸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