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关郑诚安和佟福生的事,付辰也不想瞒着他,于是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旋即又补了句:“咱们初来海伦,什么还摸不透的时候,城里不能没咱们的人……老丁受了伤,不能替我打听着了,这不是先投石问路看看。”
“害,咱们兄弟之间,还需要这么着细细地跟我说么?”江景泽摆了摆手笑了,“你啊,就是把独立团一把火给烧了,我都觉得你做事肯定是有道理的。”
付辰见他对自己如此信赖,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找我有事?”
“哈尔滨急电。”江景泽赶紧从怀里拿了张纸出来,“半个小时之前刚到的!”
付辰凛然,赶忙一把抢过——借着房内一盏灯火付辰快速浏览了一遍。
是大事,而且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该死的万国宾,居然在哈尔滨期间大肆抛售军备库里的粮草,然后卷了钱逃回关内去了。
把哈尔滨的局面搅得一团乱不说,关键引起了世面上的严重恐慌……见这位前一把手的公子爷连家底都卖了然后逃走,更多的富商也开始疯狂地抛售;老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街面上打砸抢的事很快多了起来。
局势乱就罢了,以父兄的本事,左不过整治几日也便收拾出来了——现在最要命的是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哈尔滨库里的余粮连十天都坚持不下来了!
付辰气得大骂出声:“这个混账万国宾,他跟小鬼子是一伙的吧?这种时候居然敢这种事!老子要电联少帅,枪毙了这个王八蛋!”
从没见过他家赫兄发这么大的脾气,连江景泽都懵了……赶紧伸头快速看了一眼,连他都快气炸了肺。
“还真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啊……”江景泽一拳拍在桌子上,“哈尔滨已是三面被围,就算真有补给支援也送不进来啊!”
“绥化和双城的粮食就算能支援过去,也坚持不到明年开春的……”付辰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踱步:按照自己的图纸,杜长龙虽是把保温的大棚搞了出来,可是时间太仓促了,他的温室恐怕都没有多少可以食用的蔬菜,更不要提粮食了。
就算齐齐哈尔那一仗打得如此艰难,战损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哈尔滨至少还有一个师的兵力,再加上远道而来的张辅臣部……
他原本以为,以哈尔滨的存粮,还有附近几个县城的积蓄,粮食问题至少要等几个月以后才会暴露出来……但他万万没有考虑到,在他们的大后方,居然有个致命猪队友的存在。
“他卖出去的粮食,应该还在哈尔滨市面上吧?”看着一筹莫展的兄弟,江景泽赶紧出主意道,“咱们大不了再从老百姓手上买回来就好了!再说了,部队是为保护城市的,道理说清楚,总有深明大义的人。”
“没那么简单。”付辰抱肘。
既然是抛售,就不大可能落到城内百姓的手中——而且兵荒马乱了这么多年,说难听点地主富农家里都不一定有余粮,老百姓怕是买不起军粮的。
电报上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万国宾把粮食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据付辰忖度,多半是卖给了附近的土匪,河盗,甚至直接顺着松花江南下了!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这万国宾跟伪军私相授受,干脆把哈尔滨的粮食卖伪军了!
越想心里越发毛,付辰突然又不爽地想起了那个一直没抓到的内奸。
海伦富庶,粮仓应该可以撑过一段时间,即可起运的话,可解燃眉之急。
付辰刚回转过身打算让江景泽先去草拟电报,但“内奸”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深处。
双眼微眯,付辰却说道:“景泽,去找个可靠的人,跑哈尔滨一趟吧!本想回一封电报告知哈尔滨,海伦所有库存粮草即刻起运,父帅和兄长不必着急此事。信的内容你找顾先生迅速草拟一封,然后快马加鞭送过去。”
“是!”江景泽迅速应下命令。他也想到了内奸的问题,假如电报过去,内奸把消息告知日本人,小鬼子万一奇袭粮草补给,他们就全完了。
“这件事,我得找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做。”付辰双手紧紧握住江景泽,“景泽,你就是我最最信赖的人!去准备吧,一旦粮食筹集起来,第一时间出发哈尔滨!”
“是!”见他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江景泽马上立正敬礼。
三人披上大氅快速出了客店,狂风把他们身上残余的温度瞬间带走。弯腰钻进汽车内,付辰略是想了想,对顺子道:“去团部看看。”
照常理来说,这会子已是晚了,团部早就熄灯睡觉了。
顺子赶忙应是,一路把车开了过去。付辰二话不说整了整盖在身上的大氅下车。
“景泽,接连几日你和弟兄们都在团部住,晚上就是这么个戒备法子么?”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大门口,别说正常的岗哨,就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砖头盖了个简易门房,却是空空如也,角落里铺了张能生火的炕,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虽说海伦的战略意义比不上齐齐哈尔还有哈尔滨,但到底是大粮仓,驻军团部连个守大门的都没,这不是笑话么!?
“这怎么话说的,怎么今儿晚上就没人守着了?”江景泽又惊又气,“分明每天晚上查哨的时候都有人啊!”
“查哨,你亲自查么?”
听到这话江景泽立刻点了点头:“这还有假?每天晚上我查两遍哨,晚上十点一次,早晨四点一次!大门这儿有一道,墙上角楼里还有一道哨!”
“你的意思是,每天十点四点都会查一次?”付辰搓了搓给冻得冰冷的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然后摸了摸还有余温的火炕,笑道,“看来你没骗我……只是这些人摸出你这每天查哨的规律来了。晚上十点过来装装样子,早晨四点再过来装装样子罢了。”
一席话说完,江景泽圆睁双眼。
以他直来直去的性子,哪儿能想到这些个老兵油子还会这么唬人的!
说白了,站岗放哨是苦了点——尤其遇上冬天这样极寒的天气,没有这么个门房加火炕,真是要冻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