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随波逐流
曹醇一语中的,陆埕早先带着北镇抚的人到河州暗查茶马一事,俺答汗之孙潜逃入河州地区的事,瞒得了别人但肯定瞒不了陆埕,他不相信陆埕没有听到风声。
田金宝想借此事转移茶马一事的视线,难道陆埕就不想借此事表忠心,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这就是两方利益之间的冲突。
庆文帝对陆埕的不信任与日俱增,架在陆埕脑袋上的不光是庆文帝的不信任还有虎视眈眈东、西两厂,他们更想将锦衣卫完全掌控在手中。
东西两厂向来与锦衣卫井水不犯河水,平日两方相安无事,互称厂卫一家人,但等到真正关乎利益时,是不是一家人就不好说了。
曹醇与田金宝的打算很明确,他们就是想趁其病要其命,陆埕既然已经被庆文帝怀疑,他们何不顺水推舟将陆埕推下台,再借机扶持上一个能听他们话的人。
这样一来能兵不血刃。
“咱家的意思是,此事一定要多派人手。”曹醇眯起眸子道:“现在能与陆埕拼的就只剩运气,我们赶在他之前将人找到!”
“此事必须知会干爹。”曹醇再三慎重道:“由干爹上面顶着,我们下面才好将人派出去。”
田金宝琢磨道:“光是知会干爹还不够,我记得去西北巡茶的杨一清身边还跟着两个南镇抚司的人,这两个人要是用的得当能为我们省下很多麻烦。”
用庆文帝的人拉陆埕下台,将矛盾摆在明面上,他们就可以在隐幕后坐山观虎斗。
此方法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首先是那两兄弟不一定会按照他们的设想去做,其次怕有未知变数。
曹醇最后拍板道:“还是先知会干爹,再加派河州地区搜查的人手。”
对此田金宝觉得曹醇做事有些谨慎的过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反驳的话,毕竟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
过多内斗会让敌人乘虚而入。
*
一夜大雨,天亮时,天已经放了晴,陆陆续续有脚夫爬起,窸窣的穿衣声同交谈骂娘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人脑壳疼。
“老大,起来了。”何乔倚推了推靠在杨一清身上的江半夏,昨晚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睡起来人都挤在了一起。
杨一清压着他,老大又枕着杨一清,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在推搡中江半夏缓缓睁了眼,她揉着眼睛,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过了许久才分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刚睡醒红润的脸蛋配上呆呆的表情,往日凌厉的模样完全柔化在晨光中。
杨一清一睁眼就望见发呆状态中的江半夏,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弦恍惚。
“起来了。”江半夏将衣服掸了掸而后动作轻巧的一跃而下,又恢复到了往日沉稳的模样。
在外行走,少不了碰到条件简陋的情况,破庙里唯一一口井边围满了脚夫,他们争先恐后的用碗舀桶里提上来的水喝。
何乔倚也凑上去舀水,好不容易舀到了一碗,等拿到眼前一看,这水浑浊的好似黄汤。
“这能喝?”他将碗凑到鼻前闻了闻,一股子土腥味,不死心的他又将碗凑到嘴边尝了口。
杨一清见何乔倚尝后半天没发话,于是他问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何乔倚立马将碗推到杨一清面前:“杨大人,您尝尝?”
见何乔倚表情不似作假,正巧他也口渴,端起碗,来了一大口,结果刚喝到嘴里还没尝到味儿,杨一清就喷了出来。
“呸呸呸!”杨一清连呸了好几下,感觉嗓子眼里都是刺人的土腥味。
“哈哈哈哈哈。”何乔倚捂着肚子狂笑不止,他没想到杨一清这么好骗,碗里的水一看就不正常,竟听他一面之词就喝了。
实在是好骗。
同朱潭、朱湖二人整理行李的江半夏闻声回头望去,就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何乔倚。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
脾气好的杨一清不同何乔倚一般见识,他黑着脸收了碗并将自己的行李在身上挎好。
他们要过黄河,马匹就只能留在岸这边,路上那两个姓朱的上官已经安排好了,马交给杨一清随行的小童,他们几个坐羊皮筏渡江。
夜里下过雨,黄河水面暴涨,河面宽阔湍急了起来,大太阳下黄浑浑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水雾,根本望不见对岸。
早等在河边的志六打着赤脚踩在滩涂淤泥里,远远的见着江半夏等人就挥手呼喊,生怕这些人找错地方,坐了别家的筏子。
跟在志六身后的是一群孔武有力的西北壮汉,这些个壮汉各个手上持长杆,看样子都是在黄河上讨生活的筏工。
“几位爷。”志六笑脸相迎道:“可把你们等来了。”
“还能过河吗?”江半夏望着湍急的黄河,她有些担心水位暴涨后浪大容易翻筏。
“有我们几个兄弟在,过河没问题。”志六将打着包票道:“几位爷你们就放心吧。”
江半夏将视线转向那两个姓朱的上官,等着他们最后发话。
向来少话的朱湖开了口:“过河。”
他们在阳曲县浪费了太多时间,如今不能再等了,即使河流湍急也要过。
立在河滩上的羊皮筏子,各个扎好了口,充足了气,那些西北汉子动作麻利的将羊皮筏推入浅滩中。
“几位爷请上筏。”志六招呼着他们上筏,一个筏能坐的人有限。
何乔倚同江半夏挤到一张筏上,那两个姓朱的上官上了另一个筏。
“杨大人,您这边来。”刚坑过杨一清的何乔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招手道:“我们这边还能再坐一个人。”
他向前挤了挤留出一块位置给杨一清:“我和老大瘦,加上你正好。”
都这么说了杨一清也不能不给面子,他同江半夏两人挤在了一起。
筏子刚入水,就被湍急的水流冲的颠簸起来。
那些筏工吆喝了一声:“抓稳了!”
他们死死的抓住筏子上的木框架,羊皮筏顺着水流飘动,何为人如浮萍?现在他们就是这宽阔的黄河上的浮萍。
“前面有浪,小心了!”筏工一杆子撑下,羊皮筏顺着力向前漂了一段,浊浪排空而来,几乎要将筏子掀翻过去。
撑杆的筏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他紧张的攥紧手中的杆子压着浪走。
黄河里礁石旋涡密布,一不小心就会翻筏。
撑筏子的人紧张,坐筏子的人更紧张,翻进黄河可不是开玩笑的,黄河河面下不光有旋涡礁石更有淤泥,一旦陷进去就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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