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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侯琰面色逐渐正经,他直勾勾地盯着张旦:“是你先占了雁回宫,并且私改了协定,白爱临才写了信吧?”
张旦捏揉小腿的动作顿住了,下一瞬,却是眸无惧色,迎着屈侯琰的目光,勾唇道:“盟主……何以见得?”
屈侯琰挑了挑眉,回答得稀松平常:“因为你和我是一种人,要是我是你,我是定要泄私愤,灭雁回宫的。”
张旦望着屈侯琰久久没有作声,于是屈侯琰接着道:“倒是难为你了,还费心设此计,请白爱临入瓮,保景教名声。”
“张旦雕虫小技,入不得盟主的眼。”张旦上完了药,把药瓶放在床头,盘腿而坐。
屈侯琰微微侧了侧身子,望向他:“张旦,你所求为何?”
“我所求,无非四个字,为所欲为。”张旦没有看屈侯琰,他的目光渐裹寒霜:“男人终其一生,争权夺利,不就是为了变强大吗,变强大不就是为了为所欲为吗,不能为所欲为,那不就是不够强大吗?”
“哈哈哈哈——”闻他言,屈侯琰眸中亮起了粲粲光华,他仰天大笑了起来,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唉——要是舍弟能有你这份心性,那可就真是……太妙了啊……”
“呵——”张旦摇着头,笑得揶揄:“要是令弟真同我一般心思,到那时候,盟主大抵便又觉得无趣了吧?”
屈侯琰没有回他,而是站起身,掸了掸袍子,道:“我准了。”
“什么?”张旦一脸迷惑地抬首望着他。
“你要灭雁回宫,我准了。”屈侯琰负手,垂眸望向端正坐在榻上的人,道:“你我心性相投,我怜你无辜过往,也给你为所欲为的权势,但是,张旦,我和屈侯瑾之间,你不该妄自挑拨。”
“挑拨?”张旦不悦地扬眉望他。
屈侯琰幽幽道:“我是性格怪诞乖戾,但是,张旦,我并不糊涂。”
见张旦哑口无言,屈侯琰转身往门口走去,刚至门槛前,身后声音冷冷响起:“盟主,当年,白容想可也是一万个相信薛摩的。”
闻言,屈侯琰顿了一瞬,才道:“家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说完,屈侯琰便是疾步离开了。
张旦望着屈侯琰有些仓惶的身影,无声笑了:“可惜啊……是一家人,却不是一路子的人……”
自这一晚后,屈侯琰便开始闭关练功,并告示了所有人,在洞庭八轩的人来之前,都不许打搅。
张旦心领神会。
在雁回宫执事的叮嘱下,雁回宫弟子已经十分避忌景教的人了,只可惜,一个人若存了心想找你错处,避忌便显得愈发无用了。
“大长老!出事了!”
肖烨正在和雁回宫的左右执事商量眼下如何才能保住白爱临,便听见一雁回宫弟子匆忙来报。
三人齐齐望向他,肖烨道:“什么事?”
“那个……师兄弟们在演武场上,和景教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三人愕然。
肖烨是白爱临的堂哥,长他十余岁,从前白爱临还是洞庭之主时,肖烨便是洞庭八轩的大长老,后来白爱临接掌了雁回宫,肖烨便精选了洞庭三分之一的人前来助他。
去演武场的路上,肖烨基本也了解清楚情况了,事件起因极小,说是景教一弟子想和雁回宫的大师兄齐儒比武切磋,结果齐儒见势不妙,暗器伤人,于是……
“齐儒不是这样的人!”肖烨断言,齐儒从前是洞庭八轩的人,年方十九,肖烨亲手培养的,还在洞庭时便已声名远扬。
“我等皆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左执事严青面有虑色:“可如若这般,那么……事情看起来便更不妙了。”
三人忧心忡忡,朝着演武场,愈发加快了步伐。
肖烨和王之璧几乎是同时到达演武场的,两方人被拉了开来,却均是挂了彩,回想起一进演武场那种刀剑相搏,半式不让的场景,倒真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味道,肖烨心中骇然,王之璧心上大喜。
“我呸!什么洞庭第一高手,敌不过,便暗器伤人!”
“我没有!明明是你们使诈!”
“使诈?!齐儒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用暗器自己刺伤自己不成?”
“如何不是呢!”
“你!”
……
一边景教弟子起哄着要齐儒赔礼谢罪,一边雁回宫弟子拒不承认,双方各执一词,言语之利,不啻于火上浇油,抽刀拔剑之声,渐次而起。
都是血气方刚的人,刚刚劝和下来的境况,突然间就又有了燎原之势,肖烨和王之璧竭力维持,亦不能完全平息。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很快兵戈相接之声,再次四起。
身处其中,肖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景教教令规章之严苛,主属阶级之明晰,天下皆知,可在此刻,王之璧身为景教总领,却没能压住下面的人,不再起无谓的纷争……
雁回宫左右执事,互视一眼,很明显,他们也发现了其中怪异。
然,还未等肖烨等人做出反应,耳边一声嚎叫响起,回首一看,只见一柄长剑直穿了一景教弟子的胸膛,剑柄处的手一抖,惊得连忙松了,他一袭雪白锦袍,领口上鸿雁振翅……
瞬间演武场安静了下来,众人愣愣看着中剑之人,轰然倒地……
出人命了……所有人的脑海里,一声轰鸣!
“不……不,不……不是我……”那名雁回宫弟子,惊得连连后退,嘴里喃喃着:“不是我……是有人推了我一把的!我不是故意杀他的!不是我……”
王之璧急忙去探那人气息,一探,发现一剑穿心而过,回天乏术……
“王总领……替……替我报仇……”说完这句话,他便断了气,瞪着双眼睛,死不瞑目。
彼时,大抵是知晓闹出人命了,一拨一拨的人皆朝着演武场而来,雁回宫的有之,景教也有之,一时间整个演武场竟是乌泱泱给塞满了。
一边雪袍刺目,一边乌衫摄人,黑白泾渭分明,硬生生自动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