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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言明白过来,过往种种,纷至沓来,她短吁了一声,循循道:“你和瑾,你们想法上本就多有悖逆,你的很多做法,他并不能认同,他的很多想法,你也并不能理解,你有想过,你纵容张旦屠戮雁回宫,甚至是波及到他月满楼的人,这让他心上背负了多大的罪孽吗?”
“罪孽?”屈侯琰懵懂地摇头:“江湖胜败生死,皆乃常事,他们的命在我眼里,于人踩死蝼蚁并无异,我是真的不在乎……”
“可是,屈侯瑾呢,你连他也不在乎了吗?”柳无言立即反问,问得屈侯琰迷茫了,只知道红着眼睛连连点头:“我在乎……我在乎……”
柳无言看着屈侯琰露出的孩童表情,她莞尔,继续道:“你在乎瑾,那么他所珍惜的,他所看重的,甚至是他舍命保护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在乎?”
屈侯琰哑然。
“阿琰,你太强大了,在你看来,弱肉强食,本是人世规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少时经历屠戮,所以你不同情弱者,因为你强大,你在乎的,你就要紧紧握在手里,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因为你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柳无言说着竟也不觉哽咽:“秦飒阴差阳错地命丧黄泉,池笑鱼好不容易将他从殉情的边缘给拉了回来,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你联手李蔻青,把他困在了你身边……你要庆幸,小瑾心性足够坚韧,若是换个人,怕是都疯了好几次了……”
柳无言深呼吸了口气,恳切道:“阿琰啊,你还记得少时有一次下大雪,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你喜欢雪,便想握紧,可雪一握紧,要么成冰,要么成水,反正他就是不再是雪了……”
一阵缄默,柳无言侧眸去看,只见屈侯琰眼眸湿透,泪流满面……
“屈侯琰……”一道声音响起,两人抬眸去看,只见张旦立于阶下,仰面望着他们,眸中难掩惊诧之色。
柳无言不悦地眯了眯眼,她不喜张旦,从前不喜,如今更甚之。
屈侯琰开口:“无言,你帮我去看看紫苏和尹榭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柳无言自然知道他在支开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她走下阶梯,经过张旦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张旦上了台阶,在屈侯琰身旁坐下,他掏出怀中帕子递给他:“她和你说了什么,我还……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
屈侯琰将手帕覆面,沙哑着嗓子道:“没说什么。”
张旦嘴一撇:“不告诉我就说不告诉我,何必敷衍。”
屈侯琰难得浅笑了一下:“说的我小时候的事情,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张旦“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得厉害,正准备走,屈侯琰开口道:“瑶歌是不是还没有找到?”
“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她找出来的。”
屈侯琰摇了摇头:“不用再找了。”
“为什么?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就是瑶歌下的蛊,但她失踪了,嫌疑最大!”张旦眸光一动:“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找到她?”
见张旦明显置了气,眸光里还有丝失落,屈侯琰解释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用找瑶歌了,不论是不是她下的蛊,下冰火蛊的人,都不用抓了。”
“为什么?!”张旦震惊到瞳孔都放大了,这怎么能不抓了呢?!
“小瑾让我不杀,那便不杀吧,虽然我也并不能理解,但也许他有他自己的度量,那便依他吧。”
张旦迷惑地蹙了眉,这哪像屈侯琰能说出来的话,通透得不可思议,他才走了短短几天,怎么他就变得这么翻天覆地了?
正要细问,魑疾步而来道:“启禀盟主,聚义山庄的人来访,池笑鱼想见二城主。”
“再不来,我还以为她真把我弟弟忘得一干二净了呢!”屈侯琰释然一叹:“走吧,去看看。”
有人翻窗而入,轻车熟路,走到床边,声音很轻,来人轻功很好,这些薛摩都知道,可是他醒不过来。
这几天他一直昏迷,可有时候他会模模糊糊地有意识,知道有人一直在守着他,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话。
病得很严重时,迷迷糊糊中,薛摩会想,她们怎么能造出这么厉害的蛊,竟然能造这个,那为什么不能造出让人起死回生的蛊,哪怕没有意识了,哪怕不能言语了,能走能动也是好的啊……
当他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时,薛摩知道,他已经病得快糊涂了……
秦英看到榻上躺着的人,原本就已经心急如焚的心情,现下已经是急火攻心了,当时他只知道薛摩在武林大会上呕血晕倒了,景教揽天下奇药,他本不担心的,可是柳无言一封信来,吓得他魂飞魄散。
冰火蛊,秦英自然知道中了冰火蛊意味着什么,于是他们快马加鞭,急赴射月坛,他甚至都来不及等屈侯琰,二话不说直接飞檐走壁进了屈侯琰的房间。
秦英双拳紧握,他想叫他,可是他无颜面出声,他细细凝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他要去找紫苏,只要能救他,只要他能帮上忙,叫他做什么,他都万死不辞。
只不过还没出内室,秦英便听到院里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即旋身,躲在了屏风后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旦走了进来,他走进内室,走到榻前,望着薛摩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这个笑声让薛摩觉得像是浑身爬满了蚂蚁一样地不舒服,他缓缓睁开了眼。
当看清榻前之人时,薛摩撇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到是你,可真是让人不悦啊。”
张旦也不怒,只是稀奇道:“二城主可真是大方,我听说你让琰不追究下蛊之人了。”
“琰?”薛摩眯眼:“你叫我哥叫得还真是亲密!”
张旦笑了:“那有什么,还有更亲密的你不知道呢!”
薛摩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有赶客之嫌,不过张旦却是心情大好,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面带微笑道:“怎么样,薛摩,病得快要死了的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