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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笑鱼强压着漫上来的泪水,抬手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哑声道:“驾!”
这声一出,葡萄酒果真抬了马蹄向前跑去,可才跑了一小段,它就停住了,想来是意识到主人站在原地没动,于是它又乖乖地折返了回来,站到了池笑鱼身边。
池笑鱼心上一酸,声音喑哑得厉害:“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看不出来我在赶你走吗?我不想要你了。”
马匹微丝不动,还悠闲地甩了甩马尾,姿态潇洒。
“不走,是么?”池笑鱼撇头,看着这匹陪伴了她几载,数次可以换她都不忍换的马,一咬牙,脚踏马镫,飞身而上,手握缰绳,疾驰而去。
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池笑鱼几度都看不清前路了,只能任由着葡萄酒向前奔跑,最后一头扎进了城郊的树林里。
许是跑累了,葡萄酒渐渐缓了下来,最后在树林深处里停住了,池笑鱼凝眸去望,这里她似乎来过,她秀眉微蹙,似是昨日重现一般,她好像看到了一袭红衣,像风一样在树间穿梭,然后树冠在哗哗作响……
池笑鱼牵了马缓缓往前走,靴子踩在枯焦了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忽地池笑鱼停住了,眼前那粗壮的树干上赫然一个深深凹陷的掌印。
原来不知不觉竟是跑到了这里,当初为救秦英,他在雁回宫受辱,就是到了这里泄愤,最后她寻到了他,两人以篝火为伴,待天明。
如今再到此地,景是昨日景,人非昨日人,倒真当得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池笑鱼缓缓走上前,看着那凹陷的掌印入了神,她轻轻抬起手,手指一一拂过那掌印的纹路,手感粗糙而干燥,没有温度,池笑鱼泪流满面。
她拉过葡萄酒,将马绳拴在了树干上,而后没有再看一眼,转身便走,到此时了,葡萄酒似乎是意识过什么来,朝着池笑鱼的背影嘶鸣了一声。
池笑鱼顿了一下,只是她没有回头,而后她飞身而起,快速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葡萄酒见主人离开了,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绕着绕着倒把绳子给缠树上了,于是,愈发栓得紧了,葡萄酒撅蹄嘶鸣,却是唯剩夜色寂寂。
然而,未几,树冠一阵窸窣动静,一袭利落身影翩然划下,池笑鱼终是折返了回来,葡萄酒睁着大大的眸子望了过来,继而开始奋力挣脱。
池笑鱼疾步上前,手往腰间一探,匕首锋芒一过,马绳便被割断了,乍然自由了,葡萄酒有些惊慌失措地围着池笑鱼不停地转圈,池笑鱼悲从中来,揽住马匹颈背,匐着它,终是泣不成声。
不远处,两袭人影,幽幽暗叹,也不免唏嘘。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在如此寂静的夜里都过分轻了,来人轻功顶尖,池笑鱼知道那是秦英。
秦英来到池笑鱼身旁,池笑鱼终也是再难以伪装,任凭自己哭得一塌糊涂,这一幕幕秦英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他出声安慰道:“他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池笑鱼哽咽着控诉:“怎么就能那么混蛋呢?!”
秦英望天长叹,是啊,怎么就能那么混蛋呢,薛摩还是那个薛摩,从不曾变过,哪怕知道你已经懊悔得巴不得剖心来见,他也不愿放过……
这夜后来,秦英和华浓还是把池笑鱼和她的葡萄酒带回了聚义山庄,为了让她能得一枕好眠,花照影动用了眠蛊。
折腾了小半宿,终是换来月色安宁,华浓和秦英携手漫步在月色下,终于衬得月华不再那么冷清。
“我听说,薛摩要回陇右去了。”
“嗯,整个景教都要回陇右了,只要薛摩有这个想法,不管谁反对,那都是迟早的事情。”
华浓止了步,望着身旁人道:“你也要回去是不是?”
“那头在打仗,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回去,他其实很挂念安西,要不是为了报血海深仇,洗刷景教这武林逆贼的罪名,他早随着陆以烈去了,能够拖到现在,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秦英!我没有在问他,我在问你!”秦英的答非所问,让华浓有些置气。
秦英侧首望着身旁人道:“异族凶狠残暴,刀枪无眼,战线绵长,战事反复,我是想随他们去,暗中也希望可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华浓,若我要去,那你会随我,一起去陇右吗?”
这几载过来,秦英已经不复当年初见时,那般少年爽朗,可是却经岁月一番磨砺,愈发温柔了起来,他和华浓这几年,不说蜜里调油,那也算是温存缱绻,如今这话一出……
华浓心上颤颤,却也直视着秦英的双眸道:“我这条命是池家给的,义父离世前,我曾立过重誓,我华浓此生誓守聚义山庄!”
秦英眉心微挑,似是有些意外,但随即眉眼又温和了下来,华浓低垂了头,借夜色掩泪意,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秦英伸手将华浓揽进怀里,在她耳畔缓缓道:“我不回去了。”
“啊?”华浓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秦英,那份惊诧里还带着一丝不难捕捉的欣喜,秦英抬手将华浓眼角的泪轻轻抹去:“我不回去了,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说你要守护聚义山庄,我就陪着你一起守护聚义山庄,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呢?”
“那他们……”
“他们呐!”秦英声音欢快了起来:“他们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无甚干系,就当我贪生怕死,贪图了温柔乡吧!”
“呵——”华浓被他逗得倚在怀里笑了出来,秦英一抬头,只见夜幕镶银盘,他想,朗月自可照千里。
是夜,张旦醒来便见屈侯琰倚在他床头闭目小憩,自打他受伤以来,屈侯琰一直不分日夜地照料他,这让张旦有些心神恍惚,他目无焦距,似是想到了很久后的事情,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察觉到有人盯着他,屈侯琰醒转了过来,他把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见张旦虽是面色苍白,但已经不见酡红,想来那些个药终是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