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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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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北平燕王府相比,京师燕王府不但小了许多,而且在规制上也差了一个等级。

    京师燕王府比北平燕王府逊色,李丽质并不觉得奇怪。北平的燕王府原是元皇宫,是按照帝制标准而建造起来的;而京师的燕王府,则是严格按照亲王标准建造的。

    李丽质几年前感到奇怪的是,皇上当时为什么只是将元皇宫改了几个名字,而原封不动地让燕王去居住?

    是为了物尽其用吗?或许吧。但这原封不动,就造成当时大明皇上与燕王,分别在南北两座皇宫正殿坐着办事,而当时的太子却在东宫坐着办事。

    难道皇上不知道这点?皇上真不在意?这些,不仅让当时李丽质费解,也让不少当时的王公重臣们费解。

    但王公重臣们,在洪武二十四年四月太子去世后,却知道皇上为何会如此了。

    四月的一天,皇上召重臣,说“太子逝世,长孙年幼难以担当天子重任。朕想立燕王为太子”。

    但不料就连之前在北平辅佐燕王的颖国公傅友德,都在翰林学士刘三吾那,反对立燕王为太子的折子上签名附议。

    奏折如是云:“立燕王为太子,秦王、晋王将如何自处?皇孙已经年长,可继承江山社稷”。

    见皇上最终放弃立燕王为太子,并在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十二日,立第三孙朱允炆为皇太孙,大部分臣子才放下心。

    实在是燕王太像皇上,不仅外貌相像。这对父子就连走路,左脚都是内侧着走。

    不过臣子们害怕的是燕王与皇上,精神层次的相似。例如即便与燕王同处一室之时,他们也同样无法准确揣测出燕王到底在想什么。

    人对任何性质的神秘莫测,有恐惧感是很自然之事。

    但立庶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让皇嫡孙朱允熥的舅外公凉国公蓝玉、舅舅开国公常升(开平王常遇春第二子)极为不满。

    蓝玉更是破口大骂:“腐儒刘三吾明知嫡孙允熥,才是法理上第一继承人。允熥在嫡兄雄英八岁薨了后,已是嫡长孙。皇上说长孙年幼,说的就是允熥。”

    “没想到刘三吾这老狗不顾法理,趁机说庶孙年长,可立为太孙。他也不想想朱允炆外祖太常寺卿吕本只是负责祭祀、装神弄鬼的,将来能保得住朱允炆吗”?在自家酒宴上,蓝玉对着原太子党的公侯伯们,接着吼道。

    见舅舅如此,在场的开国公常升,气得当场摔了酒杯。

    常升泪水在眼中打转地道:“父亲与长姐(太子妃)、长兄虽都相继离世,但母亲、舅舅、我还没死。这他妈,是在欺我等未死之人”。

    听到外甥这么说,陷入狂怒的蓝玉顿时就站了起来,将酒桌掀了后,又怒火冲天地拂袖而去。

    作为被军中认可的大将军,作为开国第二功臣之子,蓝玉与常升此举可不是没有意义的怒火。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将这现在这怒火变为将来实际的行动。

    渐渐,京中有传言,皇上驾崩之时,便是皇太孙朱允炆让位于法理继承人朱允熥之刻。

    没多久,蓝玉案发了。

    “蓝玉案”不是以凉国公蓝玉一人身死,而作为结束。

    以开国公常升这位公爵,鹤庆侯张翼、普定侯陈桓、景川侯曹震、永平侯谢成、宜宁侯曹泰等十三位侯爵,徽先伯桑敬、东莞伯何荣两位伯爵为首的三万五千余人,也皆死于蓝玉案。

    这三万五千人的死亡,让朱允炆少了近忧。但同时也标志着他父亲生前建立的军事班底,于此时彻底烟消云散。

    李丽质对此,有所耳闻。上述人物的社会关系,李丽质也知道是属实的。

    李丽质也听说皇上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之前,皇上曾在焚香祭天之时问上苍,子嗣中谁才能大明屹立于世?如何才能让大明基业永存?……

    但她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李丽质关心的是,她身边的人,她身边发生的事。

    进入京师燕王府,李丽质发现王府太监虽然对郡主礼节有加,但王府太监真正在意的是跟着郡主的张雨欣。

    反正从进门走到后院,王府太监就一直在暗中窥测张雨欣在看什么,在说什么。

    李丽质理解王府太监为何如此,毕竟张雨欣才是燕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但当李丽质发现朱玉英嘴角隐有失落时,她不仅心生不忍,同时也了解为什么在这一路上郡主比以前沉默了。

    听说郡主此次来京,是与左军都督府都督袁洪之子袁容有关,皇上有意召袁容为郡主仪宾(亲王女婿的称谓)。

    又听说袁容在京中,属于踏实能干且一表人才的世家子弟。想到这,李丽质又为郡主感到一分高兴。

    “自己将来都不知道如何,居然为身为天潢贵胄的郡主去操心”李丽质心中闪过此念后,又在心中想到,张辅他们应该是因为暴雪才在路上耽搁了吧?

    带着心中这个疑问,李丽质看向了一直魂不守舍的严妙静。在之后张雨婷问李丽质想住在哪时,李丽质鬼使神差地道:“不知能不能住在妙静妹妹旁边”?

    张雨婷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由于已是年底,燕王体恤自己这些作战奋不顾身的亲卫,他在出发前就表示办完山东之事后,既可以去京师过年,也可以去任何地方,明年正月前回北平即可。

    所以在金陵龙潭的中军都督府,这些护卫将换乘的战马放进都督府马厩后,张辅即道:“正月十六上午在此集合,午时则准时回北平”。

    护卫不少人皆是南方人,如王友就是湖广行省荆州人。

    以为不少人会就此回老家过年的张辅,半响都没看到一个人离开,只得又道:“这么多人,又到了过年时期。京师不同于其他地方,此时肯定找不到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的客栈。我们得去燕王府”。

    这时宋瑄开口了,他说道:“若不想去王府过年的兄弟,欢迎去我家过年”。

    看到所有兄弟都看向自己,虽知道自家容不下这么多人,宋瑄却还是准备大包大揽。反正到时发愁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的管家。

    陈懋解围地道:“我家在京中也有宅子,一半去千户家里,一半去我家”。

    看到众人看向了自己,张辅点了点头,道:“我若去哪家,哪家的弟兄们就会觉得约束。我自有去处。给兄弟们拜个早年了,咱们明年见”。

    宋瑄与陈懋对视了一下,又见弟兄们表情别扭,只得齐声道:“祝指挥新年好”!

    “祝指挥新年好”!护卫们齐声祝贺道。

    见王友也随陈懋走了,张辅顿时生出一种孤单感。

    张辅原本是想即刻就回河南开封去祭祖,但所有兄弟都去了京师。就他一人回乡祭祖的话,之后他就真会落单。

    “待几天,再回河南”。张辅决定了。

    “去京师,先开一间上房。这几天就在金陵好好地吃,悠闲地去听听昆曲”。这般想后,心情转好的张辅跨上马,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缓缓地向京师金川门的方向而行。

    金川门守卫见牵着普通的战马的张辅,那张只有姓名、籍贯说明的通行证上,除了还有“奉旨”二字外,就惟有北平行都司、北平都司的大印。

    这军士虽不敢问张辅来京的目的,但还是打趣地道:“你们跟我们不一样啊。你们北平行都司下面的各都司军士,不受都督府管辖,却又能享受都督府提供的便利”。

    张辅知道这军士刚才定是检查前面不少弟兄的通行证,才会有此一说。张辅接过军士递回来的通行证,回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是皇上的兵”。

    守卫见张辅答得妙,猜出张辅是军官的他,最后恭敬地道:“欢迎长官来到京师”。

    进了京师后,张辅才知道金银不能直接交易,商家只收宝钞。在北平或其他地方,都不曾直接用过钱的张辅,压根就不知道宝钞为何物,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只能去燕王府了。

    来到京师燕王府,已是傍晚。

    饿坏了的张辅,直接向王府侍卫掏出中护卫指挥的腰牌,并迅速进入王府。

    在自己屋内,看到侍卫端上来的金陵各种美食,正准备享用之时,张辅听到门外一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往自己屋里闯,张辅不由地脸色一黑。

    见是严妙静,张辅心中一惊,难道陈懋他们出事了?

    又见李丽质也随之进来,且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张辅心中已做好最坏的准备。

    张辅对一进门就摊在地下,不断抽泣的严妙静,道:“陈懋在京,发生了什么”?

    见严妙静不做声,只是将头转而埋在地上。虽然严妙静不再哭泣,但张辅的耐心却快消失殆尽。若不是李丽质在此,张辅的火爆脾气早就被点燃了。

    “张指挥,你怎么一个人进燕王府”?听到李丽质如同黄莺般的声音,张辅倒是随即猜到严妙静为何如此了。

    “宋瑄带着一半军士去他家,去过年;陈懋带着另一半,回他家去过年。我这活阎王,若跟宋瑄或陈懋,岂不是与我在一起的兄弟们,这年过得不痛快吗”?张辅坦率地说道。

    李丽质听到“活阎王”这词时,心中就有憋笑,而无法立刻接张辅这话。

    当屋内升出尴尬的氛围时,可能是卧在地上有点冷,严妙静此刻从地上起来,她破涕为笑地道:“陈懋可没将指挥,称之为活阎王”。

    张辅知道严妙静的性子泼辣,向来说自己若是男儿,将能号令三军。所以她如此神转折,让张辅有些始料不及。

    一会,张辅黑着脸地对刚刚认为他全军覆没,只有他单骑得以逃脱的严妙静问道:“那你说说,哪个将我称之为活阎王”。

    严妙静自我解嘲地尬笑了一阵,耍赖地道:“没谁称指挥,为活阎王”。说完她就拉着李丽质向外走去,她边走边说地道:“我等就不打扰指挥用餐了”。

    张辅正准备拿起筷子,耳中又听到严妙静的声音,她笑着说:“指挥,就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

    “这严妙静,日后定会让陈懋有的受”,想到这,张辅嘴角浮现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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