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的辩解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约瑟夫的理解和支持,但是他并没能因此逃脱约瑟夫和拿破仑对他的惩罚。原因么,自然是“目无尊长”。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首先和我们商量?你说,你是胆大妄为呢?还是过于自高自大,以至于对自己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呢?嗯,这两个判断中你自己选一个吧……”
“约瑟夫,我……”吕西安脸色发白。
“约瑟夫,拉瓦锡先生让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这时候范妮却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约瑟夫皱了皱眉,但还是先放下吕西安的事情。毕竟拉瓦锡那边突然送了东西过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难道……”约瑟夫的心都跳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约瑟夫问道。
“就在这里,你自己看。”范妮将放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一个亮闪闪的小钢锭就出现在约瑟夫的面前。
约瑟夫一把接过那个小钢锭,细细的看了看,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裁纸刀划了一下,确定了确实是钢而不是熟铁什么的,便越发地激动了起来。
“算你今天走运,”约瑟夫转过头来对吕西安说,“我还有事,顾不上你这个混蛋了。你自己去找拿破仑。”
事实上,自从几个兄弟都已经独当一面之后,约瑟夫就已经很少真正拿“家法”出来惩治他们了。
把吕西安轰走了,约瑟夫便立刻安排马车,赶往洛林。
在三个月前,拉瓦锡在巴黎近郊的实验室中完成了一次用热空气吹入转炉的实验,并成功地练出了一炉子钢。虽然那一炉子钢材的质量并不是特别的理想,尤其是在低温状态下更是如此。但是无论如何,这东西它也是钢材,无论怎么样,也要比铜和铁强得多。
约瑟夫知道,和依旧是钢铁中的磷和硫的含量的问题。洛林的铁矿的磷含量还是太高,即使使用碱性耐火砖制成的炼钢炉,也无法将磷清除干净。当然,如果给更多的时间,做更多的实验,调整造渣原料和工艺流程,还能进一步提高钢材的质量,但是……
“我们不能等了,我们现在消耗了太多的资金,现在我们急需能够迅速收回资金的产品。而且,只要不在极限情况下使用,这些钢铁本身,不是已经很够用了么?”约瑟夫在得到了实验初步成功的消息之后,立刻就终止了后续的实验拨款,而是要求,立刻就将现有的技术商业化,马上建立起真正的,商业化的炼钢厂。
而拉瓦锡对这个决定也是非常赞同,因为这意味着这个项目开始赚钱了,而他也就可以拿到自己的那一座庄园了。所以在将炼钢技术迅速产业化这件事情上,他甚至比约瑟夫都着急。
于是拉瓦锡便亲自跑去了洛林,在那边监督建造第一座现代化的钢铁厂。
显然,钢厂建成投产得越快,对于军工复合体来说,利益就越大。所以为了速度,很多事情都难以顾及,结果仅仅一个月之后,钢厂就建成了。而这依旧是约瑟夫向拿破仑吹嘘,自己立刻就能弄出一大堆的钢铁,以及钢制火炮的原因。
但是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太过着急的赶工期,结果反而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炼钢炉第一次运转的时候,就发生重大事故,正在运转的炼钢转炉因为施工的缺陷而倒塌,并引起火灾。
军工复合体在这次火灾中,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在这次火灾中,死了数以百计的工人,十多位工程师,如果不是正好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拉瓦锡自己都差点交代在里面了。当然,只要拉瓦锡没出事,死了一些工人,还有拉瓦锡的一些助手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是在大火中,钢厂的各种设施基本上都被烧毁了。这使得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完全被浪费了。这在军工复合体的那些大人物看来,这才是真正最大的损失。
因为重建拖了不少的时间,所以直到最近,工厂才开始进行试运转。而约瑟夫还特别给拉瓦锡下了一道禁令,禁止他在试运转的时候进入工厂。当然,上次发生的事故也彻底地打消了约瑟夫亲自去主持炼钢厂的正式投产的念头。
也正因为这些事情,所以钢厂一直拖延到不久前,才开始试生产。而在此之前,建立的那些炼铁高炉都已经运转了几个月了。而配套的一些工厂也停在那里等待钢材了。而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意味着巨大的浪费。
约瑟夫是在四天之后赶到洛林的。一到洛林,他便立刻去找拉瓦锡。
“现在情况怎么样,每天的产量有多少?”
“和预计的差不多。”拉瓦锡说,“如果不出意外,每天大概能出产十吨,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吨钢。但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各种设置不可能一年不停地运转。中间总免不了要停工检修的,不过即使如此,这座工厂,一年也能生产出三千吨左右的钢材。”
“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呀。”和拉瓦锡不一样,在约瑟夫眼里,一座年产量才三千吨左右的钢厂实在还是太小了些。要知道在他上辈子……而且如今需要用钢材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约瑟夫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亲眼看看钢水是如何从炼钢炉中倒出来的。在火灾之后,他根本就不打算去钢厂——即使不提火灾的危险,高温、噪音以及废气污染都会给人的健康造成巨大的危害。
这个时代的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危害,但是约瑟夫是知道。不过即使知道,他也并没有采取多少手段来加以防范。这当中有一些是技术问题,比如废气废水的处理,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技术的,甚至就连发展这样的技术所需要的科学理论的基础都没有。
当然,万幸的是,在这个时代,关于各种污染会损害人类的健康的理论也还没有出现。甚至于这些理论出现的基础,无论是社会学基础,还是自然科学基础也都还没有出现。所以,约瑟夫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自由自在地想污染就污染。
当然,有一些防范手段,即使是以这个时代的技术,也是可以实现的。比如说,阻挡粉尘的口罩,保护听力的耳塞什么的。但是这样做是要增加成本的,如果是针对一些有价值的技术工人什么的倒也罢了,如果只是针对一般的,随时可以在街上去招一个的工人,都准备上这么一整套的玩意儿,仅仅从经济上来说,真是一点必要都没有。当然,工厂附近可以有出售口罩和耳塞的,爱买不买。
还有各种安全培训,这些的确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缺少了这个,一些工人的蜜汁操作说不定就会损坏宝贵的机械设备。不过过多的培训内容,也会增加成本。所以,只有比较高级的,有机会弄坏机器的,同时也相对稳定的在工厂工作的工人才能得到培训,而他们接受的安全培训的主要内容,首先也还是如何保护机器。
至于一般的干拖小车之类的力气活的,虽然他们的工作中,也存在很多的风险。但是考虑到他们是彻彻底底的自由工人,今天在这家工厂,明天说不定就去了那家工厂,所以就算是给他们进行了安全培训,那也是白白的增加成本。所以,这些人就不需要什么安全培训了。
约瑟夫来这里,首先是要看到工厂能有效运转,产品能保质保量的生产出来。然后依照他的计划,被用到急需的地方。
最急需钢材的首先是各种机械。如今很多的机械的运动部件都是用铸铁来制造的。比如蒸汽机的曲轴,以及织布机、抽水机的传动部件都是用铸铁在制作的。铸铁的强度远远低于钢材,所以用它来制作受力的运动部件,如果部件做得不够粗壮,就很容易会发生断裂之类的问题,而如果做得足够粗壮了,又会过于笨重,并使得机械效率下降。如果换上钢制的东西,那可靠性和效率都会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但是钢铁的产量相当有限,考虑到收回成本的速度,约瑟夫决定首先将它们用在蒸汽机上,以及矿石粉碎机上。然后是农具,然后是可以赚钱的各种民用的东西。至于约瑟夫向拿破仑许诺过的钢炮和钢枪,造一两门七八支出来也,然后弄个军事技术博览会,吓唬吓唬外国政府,顺便也从外国政府,当然主要是不会对法国造成直接威胁的外国政府那里弄到足够多的钱也就够了。
“英国人靠着蒸汽机,还有纺织品在欧洲轻轻松松地赚大钱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在确定了炼钢术已经达到了量产的地步之后,便这样对拿破仑说,“现在是我们开始准备对英国在经济上进行反击的时候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反击英国人?”拿破仑说,“一旦我们在蒸汽机和纺织上占到上风,英国人立刻就会撕毁合约的,而你这家伙又不肯立刻将最新的技术用到军队身上。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反击英国人?”
“你呀,拿破仑,在经济上,你还有很多的课要补。”约瑟夫不屑地说。“我问你,在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一样生意非常好,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社会情况?”
“别把我当傻子,我也是看过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的。”拿破仑说,“如果出现这样的现象,就会自然而然地有更多的资源投入到这个行业,然后蒸汽机的制造企业,以及纺织业工厂会越来越多,参与这个行业,投资这个行业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然后供给增加了,价格自然就会下降,那么这个行业就不会那么赚钱了,然后资金就会渐渐的离开这个行业……”
“说那么多干什么?”约瑟夫道,“说了那么多,一点都没有说到重点上。”
“那你说呀。”拿破仑道。
“我们先将蒸汽机的制造和纺织行业让出来,”约瑟夫说,“让这两个行业成为英国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然后我们在逐渐的打掉他们的其他行业。这样我们在其他行业上占优势,他们要不出现大逆差,就必须增加对蒸汽机的制造和纺织行业的依赖。
在这样的情况下,局面就会渐渐地变成他们只能依靠这两个行业,他们的所有的经济都压在这两个行业上面。在这期间,那些英国的有识之士一定会发现这当中的危险。他们一定会大声疾呼,试图阻止这种局面的出现,这些人会试图破坏和我们的贸易协定,但是,那些正在通过蒸汽机和纺织业赚钱赚得起劲的人,会怎么做呢?”
拿破仑笑了起来:“约瑟夫,这真是一个充满了你的味道的卑鄙无耻的阴谋。那些赚钱赚得起劲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他们破坏自己赚钱的大事?马基雅维利说过,一个人可以轻松地忘了是谁杀了他的父母,但他永远不会忘了是谁剥夺了他的财富。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挡住别人发财的道路,带来的仇恨胜过杀害他们的父母。’
而那些能通过这两样东西发大财的人,肯定都是有地位,有力量的人。他们的财路哪里是那么好挡的,正要硬挡,不用我们动手,英国人自己内部就先要出问题。但是如果不挡住。一旦他们的真的完全依赖于这两样了。那么我们再来撕毁协议,他们的经济就全完蛋了!”
“拿破仑,我们为什么要撕毁协议?我们只需要时不时的威胁撕毁协议就够了。”约瑟夫说,“另外,知道我为什么将纺织品和蒸汽机制造留给他们吗?”
拿破仑想了想回到道:“纺织品雇佣的工人多,一旦出问题,就会导致大规模的社会动荡,而蒸汽机,只要我们保护好炼钢的机密,他们就必须依赖于我们提供的原料。到时候,任何和我们的关系的动荡,对他们来说,都将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