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森剧场中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等待着《斯巴达克斯》首演的开始。作为一个位于圣安托万区附近的剧场,彼得森剧场的规模并不大,后台非常狭窄,而阿芒在剧本中又加入了歌队,用于配乐合唱。这些人在后台根本藏不下——后台在换衣间之外,塞下了一部分乐器,已经塞得很满了。没办法,阿芒只得将歌队安排在观众席上。而彼得森剧场的观众席同样也不大,它只有三百多个座位,至于包厢呀什么的,更是压根没有。歌队又占用了二十多个坐席,导致观众席连三百个座位都没有了。
当然,剧场这么小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特别容易爆满。阿芒到处吹嘘他的新剧本已经很久了,他的交游很广,光是他的朋友都来了好几十个,再加上他的朋友动员的一些人,再加上阿芒从奥尔良公爵那里拉到了一点赞助,所以他宣布首演的时候免票,结果原本只能容纳三百人的彼得森剧场一口气挤进来了差不多六百人,还有更多的人想要挤进来。为了让他们进来,剧场经理干脆临时决定撤掉了剧场中所有的座椅,让大家都站着。但是因为不收钱,所以整个的剧场还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那些底层的老百姓也不太讲究什么礼仪,整个剧场热闹得就像是菜市场一样。一位大妈甚至还真的提着一只刚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母鸡挤了进来。
《斯巴达克斯》就在这样样的喧闹中开始了。一开始的第一幕一开场就是斯巴达克斯带着一小队角斗士和他的朋友埃诺玛依带领的另一队角斗士在角斗场上对峙。而在一边,角斗活动的主持者宣布:“慷慨的克拉苏决定,在这场战斗中,杀死了敌人的胜利者,将成为自由人!”紧接着,为了“自由”,两队人打了起来,不断地有人倒下,很快,就只有斯巴达克斯和埃诺玛依两个人还站立着了。不过埃诺玛依此时已经受了伤,只能勉强的站着,他的小盾也在此前的战斗中失落了,这使得他几乎无法有效的战斗。而他的对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斯巴达克斯却几乎还毫发无伤。胜负似乎已经失去了悬念。
“杀死他,杀死他!”扮演角斗观众的演员喊了起来。
“斯巴达克斯,来吧,杀死我,你就自由了。”埃诺玛依知道自己哪怕在最好的状态下,也多半不是斯巴达克斯这位已经在角斗场上赢得了一百多次胜利的家伙的对手。更何况,他此时已经受伤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埃诺玛依说,“难得克拉苏大方了一把,要不然,就你的那位新主人,阿克齐恩的吝啬性子,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再也不会有成为自由人的机会了。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斯巴达克斯说,“我不会杀死自己的朋友。如果我愿意对自己的朋友挥动刀剑,我现在都已经是罗马的公民了。”
说完这话,斯巴达克斯便不顾周围的呼喊,收剑入鞘,转身准备离开。
“杀死他!否则你就等着吃鞭子吧!”有人喊道。
“下贱的奴隶!”有人骂道。
“我就知道他是个娘娘腔!”一个观众鄙夷道。在首演中扮演斯巴达克斯的是阿芒的朋友路易,他的身材倒是没问题,但是他的脸太过俊美,甚至都有点像个姑娘了,以至于似乎不适合出演斯巴达克斯这样的角色。
“去死吧!”埃诺玛依突然大喊着,挥舞着短剑向着背对着他的斯巴达克斯踉踉跄跄的扑了过去。
斯巴达克斯轻轻一闪,就让过了埃诺玛依的剑,同时用手肘顺势在埃诺玛依的胸前一撞,埃诺玛依便丢了短剑,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杀了我吧!”埃诺玛依喘着粗气说。
“不,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不会对朋友挥动刀剑。”
再接下去的场景中,受到了鞭打的斯巴达克斯和其他幸存的角斗士们在一起,角斗士们问他为什么不杀死埃诺玛依,这样他就自由了。斯巴达克斯依旧用“我不向朋友挥动刀剑”来回答。但另一个角斗士克雷斯却冷冷地指出,他的坚持什么作用都没有,因为埃诺玛依很快就会死在下一场娱乐大众的角斗中:“据说有极少数的角斗士能有机会成为自由人,或者离开角斗场。但是这样的幸运儿,我一个都没有见过。甚至于,除了你,斯巴达克斯,我从没有见过一个角斗士能活过三年的。斯巴达克斯,你是无敌的战士,赢得过一百多场战斗,无论对手是人还是老虎狮子,但是,你真的以为你能在角斗场上一直活下去?”
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了,最后有人说:“除非我们逃出去!”
“但是,谁能领导我们逃亡?”又有人问道。
在第二幕,斯巴达克斯带着一群角斗士逃出了角斗士学校,他们试图向北逃亡,逃出罗马,但是罗马的士兵不断的追来。很多的角斗士都死在逃亡的途中,最后他们只得转向南方躲进了维苏威的群山当中。
就在这逃亡的路上,斯巴达克斯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奴隶仅仅靠逃亡并不能真正的获得自由,只有推翻了人压迫人,人奴役人的奴隶制,奴隶们才有真正的自由。我们的目标不应该只是努力躲开罗马士兵的追捕,而应该是摧毁罗马,解放所有的奴隶。只有所有的奴隶都得到了自由,我们才能真正得到自己的自由!”
当斯巴达克斯向着剩下来的几十个精疲力竭的同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后台,乐队开始演奏起约瑟夫的那首新的战歌的旋律,首先是低沉而悲壮的前奏,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低垂的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接着沉郁的第一主题开始奏响,乐曲沉着而坚定,每一个小节结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沉甸甸的重音,就像是从天空中坠下的大雨点,又像是隆隆敲响的战鼓。
在这乐曲声中,斯巴达克斯的演说还在继续:“我知道,我的朋友们,我的兄弟们,你们会疑虑,你们会说,‘罗马有那么多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组织严密,我们这么点人,怎么能和整个的罗马对抗?’
但是我要说,不要怕,我的兄弟们,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们什么都不用怕!因为还有什么能比我们这一生所过的日子更痛苦,更可怕的呢?我们像猪一样的生活,像泥土一样的被践踏,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难道还能失去什么吗?我们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朋友们,兄弟们,如果说在战斗中,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那我们唯一能够失去的,就是束缚着我们的锁链,但我们一旦胜利了,我们所赢得,将是整个的世界!一个全新的,再也没有人能压迫人,奴役人的新的世界!打起精神来,我的兄弟们,应该害怕的是罗马,是那些奴隶主,吸血鬼!我们,我们不需要害怕!”
剧场里安静了下来。那些没有教养的下等人都不再说话,他们都用渴望的眼睛盯着扮演斯巴达克斯的演员,听着他铿锵有力的演讲,默默地点头。有人低声地说:“说得对,我们,我们不是国王,我们不是贵族,除了锁链,我们还有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残存的角斗士们重新振奋了精神。此后他们不断地袭击附近的庄园解放那里的奴隶,从其他地区逃亡出来的奴隶也都纷纷逃往维苏威,斯巴达克斯和他的朋友们不断地获得新的胜利,如今他们的队伍已经达到了数千人。斯巴达克斯的朋友埃诺玛依也在这段时间加入到了起义军中。在斯巴达克斯的主持下,奴隶们甚至建立起了真正的,基于一切人的平等的民主制度。
“这真是,这真是太好了,简直就像是梦一样。”舞台下,一个观众忍不住低声说道。
“简直就像是大天使在发言一样。我算是明白,他们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出演一位将军了。”另一个观众说。
“可不是吗?我敢说,就是上帝的天堂,也不会比这更好了。”另一个观众也低声的回应道。接着他又赶紧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主啊,请原谅我。”
“一切的人都平等,再也没有贵族,没有特权阶层,这很好。不过男人和女人平等……难道还能让女人压到男人上面?”也有人这样说道。
不过紧接着剧情又紧张了起来。为了消灭他们,罗马派了一个叫做克劳狄乌斯的军官,带着三千装备精良的士兵,前来围剿他们。在当地的奴隶主的协助下,这些家伙杀入了维苏威。缺乏武器和物资的起义军难以在正面战斗中挡住罗马士兵,他们节节后退,最后被包围在一座险峻的山峰之上。他们的前面是严阵以待的罗马士兵,他们的后面是悬崖峭壁。斯巴达克斯和他的起义军似乎已经到了绝境。就连克雷斯都说出了“看来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了。好在在这段日子里我是一个自由人。”
但是在绝境中,一个叫做阿格妮佩女**隶提出了一个办法:“这山上有很多的野葡萄藤,我们能将这些藤蔓编织成绳索,然后你们男人就可以顺着这些绳索溜下山去,从背后袭击那些罗马兵。”
“哼,刚才还看不起女人,没有我们女人,就你们这些蠢男人……”台下那位手里还抓着一只鸡的大妈忍不住说道。
斯巴达克斯采纳了阿格妮佩的建议,他带领战士们趁着夜间,用这些绳索下了山,然后从后面发起突袭,一举打垮了罗马军队。斯巴达克斯挥舞着手中的短剑,带领着奴隶们追击罗马士兵,他喊道:“兄弟们,唱起我们的歌吧!”
于是在深沉而雄壮的乐曲声中,舞台上的奴隶们唱起了这样的一首歌:
“
Debout ! les damnés de terre
Debout ! les for?ats de fa……”